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哪容他人當面挑釁。
剛才還猶豫不決的漢子心一橫,咚咚就跳下去了。
然後就與被雁蕭關踹下去的神武軍一般無二,翻騰着手腳在水裡撲騰,嗆的鼻涕眼淚順着水往下落,好在大家都一樣,誰也不嫌棄誰。
船行不止,馬三混在水裡,聲音嘶啞:“腳,腳要蹬,不是直愣愣往上翹,你腳一翹,腦袋不就往水裡鑽了嗎?”
老實漢子都已經被激的快要連吼帶罵。
雁蕭關從水裡探出頭,順手将身邊一名神武軍從水裡撈起來,看他氣若遊絲大口大口喘氣的模樣,大發慈悲将人扔去了甲闆上。
大半個月了,好歹有了些成果,神武軍一大半已能不借助麻繩跟在船後面遊,雁蕭關遊到馬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勸慰道:“别急,慢慢來。”
馬三面對雁蕭關時已不在如初時那般誠惶誠恐,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應道:“遵命,王……”
話沒說完,邊上鑽出一人,“啪”一掌打在水面上,興高采烈道:“馬三,快看我捉到的魚,是不是比你上次抓到的魚更大?”
馬三猝不及防,被他掌下拍起的水澆的滿頭滿臉,連嘴裡都是,好不狼狽。
見狀,捧着魚的人哈哈大笑,待看到一邊似笑非笑盯着他的雁蕭關,笑聲戛然而止。
隻餘從喉中落網而出的一聲“嘎”穿破雲霄,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則跟個鴨子一般靜止在了水裡。
雁蕭關向他勾勾手,他乖乖将手中的魚奉上,幹笑道:“王爺,我再去教教兄弟們遊水,他們太笨,這麼久都學不會。”
說完一拉馬三,頭也不回遊走了。
神武軍中也有這等很快便适應水中活動的士兵,以往看着不起眼,甚至是在隊裡拖後腿的存在,此時可謂是翻身農奴把歌唱,成天在還要死要活的士兵面前炫耀一般比賽誰遊的快,比賽誰抓的魚更多、更大。
都說行路難,可從青城到順州,這一番旅途倒是熱鬧的堪比遊玩。
比此時江面更熱鬧的是天都。
朝堂上,一幹朝堂重臣止不住身體發顫,而禦階之上,弘慶帝聽了太醫的呈報,早已笑的合不攏嘴:“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雁蕭呈當先跪地,長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有五弟獻上的《防疫手冊》,大梁朝日後定然瘴疠遁形,疫鬼斂迹,濟世活民,實乃九霄賜福。”
他此言将雁蕭關的功勞擺在了明面上,讓誰也忽視不得。
他身後不遠處有大臣咬牙,他當然也激動,他家中亦有子弟因疫病喪命,五石散更是家中珍藏,他豈能不知此書的緊要,以及呈上此書之人的功勞。
可要他贊揚雁蕭關那等狂人,他極為不願,甚至不欲弘慶帝對雁蕭關大加封賞。
瞥了一眼就要跟着跪地的衆臣,其間不少人與他有相同心思,他撲通跪地,高聲道:“昔神農嘗百草而濟蒼生,岐伯著靈樞以正陰陽,今厲王能獻《防疫手冊》,實乃陛下聖德感天,故降此奇書于世。”
新任祠部尚書趨前兩步:“臣觀前日白氣貫日,今晨殿前古樹忽生新枝,此皆祥瑞之兆,實乃青天降祥以彰我皇仁治。”
聞言,雁蕭呈皺了皺眉,擡頭看向上方。
弘慶帝不知何時已停下笑聲,眼神晦澀看着底下朝臣神色各異。
他當然知曉底下朝臣心中盤算,他在心底冷笑一聲,這些朝臣還是容不得不将他們放在眼裡的雁蕭關。
他身為帝王,賞賜自己兒子難道還容他們左右?更何況他不是無緣無故的賞賜,這等神書,就算是尋常百姓獻上都能獲得莫大恩寵,更何況雁蕭關本就是皇家貴子。
他心中所想沒有體現在面上,手指輕扣在身前桌案上,殿下朝臣頓時肅靜。
“厲王獻書有功,又平青城亂賊有功,賜黃金千斤,都外靈山莊園,珊瑚枕一對、犀角簟十張,彩帛萬匹、波斯金胡瓶十對……”
說到後來,底下朝臣早已滿臉震驚,弘慶帝話語中的激動豪情卻仿佛想要沖破他們的耳膜,直達他們頭腦深處,深深刻下一個痕迹。
厲王得盛寵,無人能出其右!
不是所有人都如出言的兩位朝臣一般不知感恩,許多人雖覺得弘慶帝恩寵太過,可說一千道一萬,此次雁蕭關的功勞卻是實實在在。
功勞之巨簡直是破天荒頭一遭,以一人之力使大梁朝從此不再受疫病侵擾,說一句神子下凡也不為過。
他們亦受其恩惠。
有人按下心中狂喜與不亞于弘慶帝的激動,将心中對雁蕭關的成見默默按了下去,真心誠意道:“陛下聖明。"
“另,”弘慶帝沉吟片刻後,繼續道,“加封宣州為其封地。”
若是原本朝臣還勉強能冷靜下來,聽見弘慶帝的最後一道賞賜後皆驚的失語,待衆人回過神時,弘慶帝早已甩袖離去。
他迫不及待要去同黛妙與分享好消息。
雁蕭呈面露微笑,目送着朝臣的背影漸漸轉進高牆院角,回想起面色僵硬的朝臣,他失笑搖頭。
“太子。”郭文元走進他身側,面露憂愁。
雁蕭呈轉身看向他:“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