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被玉京台的人帶走了。
雖然疑案得破,胡桃仍舊愁眉不展:“這本也沒有……爺爺的筆記也太多了!”
連用晚飯也一直愁得很。
昨天來堂裡的就有五六人,别說申請搜查令的難度,等每戶都搜一遍,返生香都已經點完了。
人與人的悲傷各不相通,雁甯在桌前美滋滋地吃着萬民堂的外送。
她之前同鐘離一道在堂内錄筆錄,折騰下來,已是夕陽漫天,月上黃昏。
往生堂也不至于不近人情,連報一頓飯都不肯,于是點了一桌席面,她同零星留下來的員工,開開心心拿筷來食。
剛吃了一筷藤椒魚片,窗外便轟隆地響起了滾雷。
雁甯往外一瞅。
外邊燦爛晚霞散去,黑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遮蔽了落日,狂風呼嘯,雨點擊打門扉的噼啪也随即傳來,大雨傾盆了。
往生堂的燈也應聲亮起。
像看出了雁甯的“完了我沒帶傘”,鐘離适時出言:“無需憂慮,我這裡還有雨傘。”
即便還在查賬,胡桃也點頭插話:“是極是極,客卿就愛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堂裡,他的确有傘,有把金雲山水紋的綢傘在西廂牆上,就那傘啊,報了堂裡五萬摩拉呢!”
鐘離以不變應陰陽:“是堂主慧眼識傘,隻是如今大雨,綢傘并不适用。”
雁甯偷笑:出現了,真誠架高高戰術。
胡桃翻了個白眼。看在鐘離後來帶了大單的份上,暫且原諒他一秒。
倒是雁甯想起了什麼,朝胡桃期期艾艾:“堂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胡珊’這個名字?”
來璃月港兩月多,她也借送鄰禮,留意過宅邸主人的訊息,可惜巷裡的人都說她住的房子空置已久,對真正的宅邸主人胡珊并無了解。
先前就懷疑是否和往生堂有關,這次見到胡桃,得抓緊問一問。
胡桃思索片刻,挑眉:“沒聽過。我這一姓在璃月是本宗沒錯,但那麼長時間,太多分宗了,并沒有這些人的牒譜,況且還有些改為胡姓的。”
“本宗我也不記得那麼多,你要是在意,我閑暇翻翻爺爺留下來的冊子,看到了讓客卿和你說一聲。”
“多謝堂主。”
總覺得鸠占鵲巢有點怪怪,能找到那位老婆婆道謝就好了。
小插曲過去,雁甯繼續埋頭幹飯。
别說,萬民堂的外賣真的很好吃,比她上輩子天天啃預制菜強。
嗟來之食,好!
用過飯食,喝了半杯山楂茶後,雁甯提出告辭,鐘離也果然拿了把傘送她。
是把雨過天青的油紙傘,竹骨瓷實。
屋外的雨聲逐漸變小,息列索落打在玻璃窗上,一片綿密的碎玉聲,雁甯同鐘離剛走到大廳,門扉被人遽然叩響。
“咚,咚。”
跟在後面的胡桃咋舌:“今天往生堂可太熱鬧了,打烊了還有人上門。”
旁邊的儀倌已經提前一步開了門。
門外伫着的是位女性,約莫着二十歲上下,一張芙蓉面,光容鑒物,丹鳳眼黑而潤,唇奪夏櫻。
毋庸置疑,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
美人手握柄青竹葉的水墨紙傘,水珠從刷了桐油的傘蓋紛紛下墜,幾滴飄逸到她身披的外衫上。
那紗衫非同一般,布料輕柔,紋路細膩,織金花鳥纏枝繡紋鮮妍如生,綴着碧鴉犀等雁甯說不出名字的寶石碎片,衣料本就動如流水,在絕佳繡技的襯托下,更顯得明豔動人。
仿佛昏暗的天都因為這身衣飾明亮了。
雁甯總覺得這衣服的模樣有點耳熟,雖然想不起來,也能看出,這時來了位富婆上門。
“……朝江商會的大小姐?”胡桃顯然是認得她的,她有些不解:“若是談你們家主的喪儀,昨天你家管家已經上門和我确認過了,不知江小姐來此,有何要事?”
胡桃的語氣帶着疏離和審視。
也是,這種天氣突然來店裡,總感覺下一秒就要進什麼山野怪談,況且之前管家來過……唔,是嫌疑人之一。
不過朝江商會,似乎在哪裡聽過——
雁甯恍然大悟:【啊!是了,之前和老婆逛大街的時候,他有提到過。】
她還記得兩月餘前的閑談。
鐘離有些訝異,胡桃卻全心放在了來客身上:“若是談稅務,應該沒到納稅的時日?”
“是吧,天權星大人身邊的紅人顧問,江司葵江小姐?”
凝光身邊的顧問,是類似客卿的職位嗎?
的确,才将華玉押送,便有客人上門,來得還是與案件有關之人,讓人懷疑是否來者不善。
江司葵撐着傘,她神容平靜:
“胡堂主,我不為家父提前備下的葬儀,也不為清查稅務而來,我想委托往生堂一件事。”
她把食指放在檀櫻色唇邊,阻止了想說話的胡桃:“我保證,這件事你一定願意聽。”
“我懷疑家父設有藏魂壇,要夥同我弟弟舉行些稀奇古怪的儀式。我想委托往生堂派人前往遺珑埠宅邸,聯同調查。”
“……”胡桃怔了半晌,她有氣無力:“怎麼什麼都找上門了……”
鐘離卻側臉看江司葵:“你得了返生香的消息?天權星并未向你隐瞞,她應當對你十分器重。”
江司葵并未贊同,也未否認:“凝光大人隻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我恰好想起了家裡的異樣。”
鐘離話題一轉:“家主罹患絕症,時日不多,雖在沉玉谷休養,卻想葬于璃月港老宅,與先夫人一同合墓,隻是繼承人遲遲未定,有風聲說,江老爺想傳給在他病榻前服侍的次子。”
江司葵這才正眼打量鐘離,她的語氣變得客氣了幾分:“怪不得凝光大人說往生堂客卿思維敏捷,見識廣博,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不錯,除了與往生堂相關的事務,我還有家事要順帶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