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詫然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巨型冰山,收起了原本不以為意的神情,轉而沉目看向了輕盈盈立在虛空中的明月枝。
明月枝卻突然回過了頭,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警惕地看向了東方既白的方向。
饒是東方既白有十足的把握這小丫頭看不穿他的障眼法,還是被這如利劍般銳利的眼神看得一震。
見明月枝轉頭回去,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好端端地對一個宗門裡的小弟子這麼大反應幹什麼。
大概是十餘年間未曾出世,有些不自在了。
誰知他才調整了一次呼吸,迎面一個法陣就向他襲來。
不過一息之間,一個蘊含十足靈力的法陣便成,這種凝陣速度比尋常修士快上了數倍。
隻是,還不夠。
不是速度,而是修為。
這樣的攻擊對東方既白而言不值一提。
東方既白在眨眼間退出了法陣的攻擊範圍,無聲無息,沒有露出半點蹤迹。
法陣一招放空,将方圓幾裡内的山石炸得四分五裂,細碎的白色粉末紛紛揚揚,似在山巅下了一場無名的雪。
明月枝默了片刻,暗夜裡眸光如炬般看向虛空中的某處,風吹起她缥色的衣袍,如同一把鋒芒大開的冰鑄成的冷劍。
此身占盡霜華,一朝踏平風浪。
整個人看起來漂亮卻極具殺傷力。
就在東方既白以為她還有下招時,她卻突然從空中跌落,徑直摔在了石壁上,痛得一聲悶哼。
随後見她虛舉雙手,呆呆地盯着看了一會,似是頗為洩氣,摸着一塊石頭扔了出去,正中方才東方既白停留的地方。
前後不過一日,修為便不可同日而語。
東方既白早在明月枝結出移海陣時便看向了她的靈體。
暗合了這暴漲的靈力,明月枝的靈體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般清晰的重相。一青一白的兩部分已不似清楚分明的泾渭,而像是兩種不同顔色的脂膏,徑自融合了一部分,不過隻有極少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他看得細緻,也不一定能發現。
融合的部分毫無常人靈體不純時的渾濁不堪,而是顯出極緻的天青色,像承納了萬物星辰的太虛蒼穹,容納了百川萬濤的汪洋滄海。
空透至極的神秘感。
而在明月枝猝然從空中跌落時,她體内凝聚暴漲的靈力瞬間逸散,周身詭異的靈氣波動也随之消失。
靈體恢複到了原本一青一白的狀态,如同從來沒有交彙過的兩條川流,互不相幹。
不過是從地上爬起來的功夫,那一重皎白便消失不見,隐匿了。
東方既白看得真切,因而有幾分驚訝。
明月枝依舊沒有識海,也就是說還是煉氣期。
煉氣的境界卻能爆發出築基的修為,還有洞若觀火的覺察力。
東方既白凝目看向明月枝腳下那一方巨大的炎天石,濃長的眼睫緩緩垂下。
方才明月枝展現出來的力量明顯是靈體部分融合後才有的。
不過才那麼一點,就已經展現了驚人的爆發力。
如若有一日明月枝能夠完全融合,她興許會擁有這片大陸上最為純粹的靈體。
問題是,她能融合嗎?
這樣割裂的靈體,如果她融合不了,那便永遠不能擁有穩固的靈體。
這是比靈體渾濁不純粹還要糟糕的情況。
修士修行如築樓,沒有穩固的地基,平地起高樓不過是昙花一現,做不得數。
靈體割裂得如同拉鋸,築基注定難于登天,她不可能辟出識海。
但如果沒有識海,那方才她周身詭異的靈氣波動…來自于哪裡?
這人身上還有什麼秘密?
東方既白靠在松石上,看着炎天石上面露警惕的女孩,罕見地露出了幾分疑惑。
半晌後,他手中握着一塊巴掌大的冰塊,掂量了一會,随後輕輕輸了點靈氣,一整塊冰瞬間碎成粉末,化成雪水,落了他滿袖。
老松樹輕輕搖晃,他随手将袖上的雪水拂去,绛色鲛绡被風卷起又落下,恰似那雙上挑鳳眸中時起時伏又被瞬間掩下的浪潮。
如果她無法融合靈體。
他才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