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她怎麼會這麼想?明月枝阖了阖目,緩緩吸氣,讓自己清醒點,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着了色相。
但聯想到他蛇身的樣子,這麼想似乎也不奇怪。
東方既白垂眸看着這個腦袋都快低到腰間的人,輕笑了一聲,算是出了一點氣。
但想起被她當小白蛇放在手中反複盤搓的樣子,臉色很快又冷了下來。
他問道:“可知你如今在何處?”
明月枝聞言向四周看去,一時間怔住了。
自己明明是在震門裡被雷劈得從高崖上跳進了水裡,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又記起那個差點讓她葬身海腹的深海海底,以及那簇從懸崖上跳下來時隐隐約約出現過的白光。
難道說她在跳崖的那一刻其實就通過了震門?
明月枝垂眸,也隻有這個推測了,不然如何解釋環境轉換如此頻繁。
難怪說震門主殺,原來是将山都劈成秃頭後自己去找死才能通過,真真向死而生。
明月枝似乎有些了然,所以那時候說老天不如幹脆劈死她,其實就是破陣門的法子。
那坎門…她是如何通過的呢?
明月枝隻記得那時自己在海裡遊了許久,浪頭不斷往她身上打,她幾乎失去意識,隻能暫且往水中躲避。
後來迷迷糊糊中眼前出現了一團黃暈,吸引着她往那處遊去。然而她越往那處去,便越覺得壓力重重。海洋的深壓幾乎要将她的肺腑骨骼碾碎,她卻掙不開。
她那個時候以為自己快死了,隻好拼着最後一絲清明放小白離開。
餘下的,明月枝不大記得了。
而現在…明月枝看着那座正不時往外冒着岩漿,吐着火舌的活火山。
知道自己大約是入了第四道陣門,離門。
這樣看來,如果忽略滿身的傷口,她這一回的運氣其實不錯。
隻是,如果沒有碰到…明月枝小心觑了一眼眼前的人。
那就更好了。
她心裡暗自嘀咕着,又低頭看向手上佩戴着的旋晷。
三十瓣鱗片已經落了一半,她在坎門裡出現的神秘深海中掙紮了至少五日。
現在餘下來的時間,不出意外,應該足夠支撐她從這道陣門中出去。
“把玉佩拿緊了。”東方既白将明月枝從陣中得來的玉佩塞回到她的手中,又道:“朝後看。”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神情溫和,連那雙總是矜貴冷傲的鳳眸裡都多了些溫柔似水的情緒,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溫文的貴公子。
明月枝一時有些怔愣,不疑有他,轉臉乖乖向後看。
這一看,便差點吓掉她的半幅心神,身後一團巨大的火球正在向她飛來。
炙熱的溫度撲面而來,明明還有幾丈遠,明月枝卻覺得已經要火燒眉毛了。
“快跑。”
明月枝拉上還在青石上的東方既白,可她忘了,以他們現在顯而易見的體形差,她絕對不可能像捏一條蛇一樣輕輕松松将他提走。
于是明月枝摔了個趔趄。
“是你快跑。”
東方既白勾唇笑了笑,又推了明月枝一把。
明月枝從這笑裡看出了點不懷好意,不再等他,趕緊提着破破爛爛的裙裾跑了起來。
她該知道這是個包藏禍心之人,那張裝模作樣的臉就是用來惑亂人心的。
他可是未來魔主啊,她應該把這個事實刻在腦門上。
“往左跑。”東方既白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明月枝沒管他,直接選了右邊。
結果就是她被那火球撞了個正着,急急忙忙地換了道,火球在後面窮追不舍。
她的頭發都被燎着了。
“小丫頭,我可以幫你解決掉這些麻煩。”
“但作為交換條件,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不過一眨眼身邊就多了一個人影,明月枝深覺眼前這棘手的情況是這人在搞鬼,有些氣急敗壞:“不答應。”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東方既白嗤笑着輕拍了一下明月枝的肩膀。
然後輕而易舉地往她前面去了,明月枝隻能看到那一襲绛紅的鲛绡在她眼前如紅色閃電般一縱而逝。
她連鲛绡卷起的風聲都追不上。
氣得直跺腳。
明月枝被火球追着繞了這座火焰山整整六日,就罵了東方既白整整六日,期間無數次後悔從迷魇谷裡拎回了一條蛇。
她上輩子在濯月台時愛看些閑書打發時間,人間那些凄凄慘慘的話本子上告訴她女孩子不能随便撿男人,輕則傷情傷身,重則禍害全家。
可是話本子上沒告訴她動物也不能撿,她不過就是想撿條寵物蛇,沒想撿男人。
她已經跑了六日了,一張臉寫滿憔悴,說一句人比黃花瘦都不為過。
可是那該死的火球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到處都躲遍了,隻剩那座火焰山沒有爬到頂。
這幾日明月枝也躲出竅門了,隻要她往火焰山的方向跑,那個大火球速度就會慢下來,像是有什麼它懼怕的東西一般。
但是火焰山不能躲太久,會定時往外冒熔漿,躲久了便沒處下腳。
在第七日的時候,東方既白躺在高處的一塊青石上睡了一覺,醒過來滿面春風地沖明月枝打招呼,銀朱金線勾勒的绛色外裳配極了他,整個人看起來容色逼人。
“蠢丫頭,還是沒反應過來嗎?”
“反應什麼?”
明月枝見他睡得神清氣爽精神抖擻,氣色真真是好極了,而自己一身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像是從乞丐堆裡爬出來的一般。
又聽聞此人一張嘴就是一個“蠢”字。
霎時間氣極上了頭,偏了個方向就沖東方既白跑去。
總不能她一個人受苦。
東方既白好笑地看着那個咬牙切齒沖他跑過來的人。
當真是塵滿面,鬓如霜。
牙都要咬碎了。
果然人生還是看别人出糗才會感覺快樂。
看着東方既白臉上那紮眼的笑容,明月枝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好脾氣好風度簡直要消磨殆盡了。
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長得燦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