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知道咒術這種東西,是來自瀛洲居間山的一位修士所著,是一種邪術。
傳說那位修士年少有為,但為人肆意猖狂,一遭被人背叛,跌下雲端。
手筋腳筋都被人挑斷,成了一個沒有靈根沒有靈體的廢人。
因他少時結怨頗多,許多人聽聞他已失勢,都來欺侮于他。
那人過了好些年豬狗不如的日子,後來有一日突然消失了。
多年後,當初背叛他的人欺侮他的人皆離奇死去。
衆人方知,他回來了。
他殺人的方法便是咒術,是他自己悟出來的,據說改自于符,但陰邪得很。
此道出世便是為了詛咒害人。
不是正道。
一旦有人身中咒術,便必遭劫難。
加之咒術與其他修行之道不同,詭谲邪惡。
行則及思,秉性再善良的人,修行此道後,也會在潛移默化中移了性情。
是以那位修士再度出世後不久便被聯合截殺。
這種創造之初的目的便是用作害人的術法也被封存了。
在她印象中,滄淵似乎還沒有誰敢大大方方地說自己知曉咒術。
莫非這人…好家夥,不愧是未來魔主。
明月枝有點抖。
“前輩…怎麼知道這陣上被人下了咒術?”
她小聲問。
東方既白兀然看向了明月枝,神情冷然:“想知道?”
他與明月枝的距離不過一臂,身上的氣息剛好可以将明月枝籠罩。
明月枝不期然地聞到了東方既白身上的柏子香,有些驚訝。
這人身上的熏香跟他的長相舉止一點都不相符,冷寂又古樸,莊嚴又肅穆。
像是寺廟裡晨昏定時敲響的鐘,又像在浮世中不讷不言靜默的山。
不般配,明月枝腦海中蓦然閃過這個念頭。
隻聽得他又低低笑了一聲,一字一頓道:“因為…太熟悉了。”
東方既白又走近了一些。
“你猜…我為什麼會熟悉咒術?”
冰冷的骨扇自明月枝的眼尾劃過側臉,最後在下颌處停留了下來,若即若離。
那雙狹長的鳳眸中很快地閃過一點光亮,看起來有些森然,連尾音都帶上了一點嘶啞。
明月枝兀然想起師姐曾經跟她說過,蛇在發起攻擊前是會用聲音試探人的。
那種莫名的入骨的嘶嘶聲。
明月枝一直以為像她這種青睐小白蛇的人,是不會害怕這種聲音的。
其實不是的。
是沒有威脅她才不會害怕。
如果他隻是一條普通的小白蛇的話,她當然不怕。
此時夜色啟幕,無星也無月。
隻有遠處火焰山的山火在寂靜深沉的黑夜裡閃着光。
明月枝突然有些後悔方才問了這個問題。
她不想知道了,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長。
但說出的話覆水難收,明月枝隻好微縮着身體,将視線垂下。
搖了搖頭:“晚輩愚笨,猜不出來。”
聲音低得像蚊子。
東方既白饒有興緻地看着明月枝縮在衣袖下不住顫抖的手指。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現在像極了枝頭寒風裡的落葉,單薄而無助。
不知想到什麼,東方既白扣了一下骨扇,一張精緻的臉上冷意顯然,神情更是目空一切,好似天下間所有東西都淡如煙,薄似紙。
橘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肌膚上,似明似暗,微微挑起的眼角,紅似丹朱的薄唇,流暢利落的輪廓。
這個人此時帶着一種邪性的美麗。
明月枝在這種逼視中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了山石。
山石上還遺留着日光與火焰的溫度,與冷得發顫的身體驟然相觸,驚起一身寒毛。
明月枝此刻覺得自己在東方既白的眼中仿若死物,與周圍的山石雜草并無區别。
她忍不住握緊了袖下方才趁機從乾坤袋中掏出的銀霜刃,她曾用這把短刀傷過一隻未成年的妖。
而東方既白。
俯下了身。
他身材颀長,即便現在是微躬着腰的模樣,也能将明月枝從頭遮到腳。
明月枝整個人都被籠進了他投下來的陰影裡。
令人窒息的逼仄。
她隻能看見他冷白的脖頸,上下滑動突起的喉結,還有覆着雪色襕袍的绛紅鲛绡。
她的思緒被擠壓在這狹小的空間裡。
透不過氣來。
指尖微涼的觸感裡藏着一擊必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