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璘魄本就是古月神之一魄,有回春之效,說是可修複一切能修複之物,東方既白幼時讀到此處隻覺得是句廢話。
倘若本來就能修複,何必再找結璘魄。
但那日沾了些明月枝的血,他才知道或許是有大作用的。
如果結璘魄真正融入明月枝的靈體…
東方既白看着眼前仰面圓睜着眼的人,其實他也很想知道會是怎樣的存在。
隻是可惜,明月枝注定成為不了這樣的人。她是玄微宗的弟子,将來說不準還要為仙盟搖旗呐喊。
他不會将這樣一柄利器放在敵人的手中。
幸好,結璘魄于明月枝而言本就是枷鎖,如果不放棄結璘魄那她的修行将永遠止步于煉氣,而煉化結璘魄…
讓一個煉氣修士煉化結璘魄,無異于讓三歲癡兒在九曲迷穹中找出一條生路,癡人說夢罷了。
明月枝最好的一條出路是将結璘魄給他,剝除結璘魄雖于靈體有損,但總好過靈體受锢。
作為交換,他會幫她晉升修為。
東方既白撫上胸膛之上一直沉寂着的地方。
……
明月枝滿腦子都是東方既白方才所說的“最與衆不同的靈體”,她想她可能知道了為什麼她在炎天石上修煉便能有機會擁有一炷香時間的築基修為了。
經過靈火幾百年的炙燒才能産生的炎天石總歸沾染了靈火的特性,不然也不會有淩清峰上終年不斷的澗流。
她上輩子是靈根受了損,又經了炎天石的極炎作用,打破了兩副靈體彼此抗衡的局面,才使得她有了機會突破,可是終究還是局限于靈根受損,無法在修行上精進更多。
這輩子要是将炎天石換成靈火,她的靈根也還沒有受損,如果能夠将結璘魄徹底煉化,那她勢必能在修行上走得更遠,也能在将來面臨不可避免的厄運時有足夠的實力防禦甚至是反殺。
思及此處,明月枝眸中沉下一點微光,眼皮微擡看向東方既白,面前之人軒軒而立若光映玉山,周遭撲鼻而入是冷寂古樸的柏子香。
她踟蹰半晌,最終還是直接道:“抱歉,前輩,我不能将結璘魄給你。”
東方既白并不驚訝,明月枝這樣的反應反而在他的意料之中。
任誰一朝得知自己身懷異寶,都不可能在轉瞬間便拱手讓人。
他也不急,慢悠悠将手中那柄骨扇打開,懶懶倚着背陰的山石,睨向站在晨光中的明月枝。低聲笑了笑,語氣裡帶上一絲傲氣:“小丫頭,結璘魄對你來說真的沒有用處。”
“你煉化不了它。”
隻怕靈火剛剛入體,她便活活痛暈了。
而失去靈力控制的靈火,會在體内亂蹿。
屆時她整個人都會在靈火中化為灰燼。
即便是好得上了天的東西,如果對自己沒有好處,便不應該貪戀,東方既白覺得明月枝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時候,聰明一點的人會用它來讨價還價,換取自己所需要的利益。
許是此人并不如其他仙門弟子一樣讓他生厭,東方既白多了些耐心,将利益關系一一言明:“你給我結璘魄,作為交換,我助你修煉。”
“兩年為期,幫你結丹。”
“二十出頭突破金丹境界在修仙界或許還算不得一流,但兩年之内連破築基與金丹兩個境界,放眼整個滄淵也是足以令人側目的成績。屆時你便可以與你的師姐齊名,也無需忍受同門弟子的奚落嘲諷。”
“等再過些年,我再助你尋些機緣,你興許還能突破元嬰。”
“以後便可留在宗門内做谕師。”
“如果不想留在南境,我還可以幫你找個合适的地方。亦或是造化再大些,等入了化神境界,你自己開宗立派也不是沒有可能。”
東方既白覺得這一番話已經算得上是循循善誘,取了結璘魄對明月枝也有好處。
結璘魄于旁人是不可多得的際遇,于她而言卻是禁锢。
垂眼時瞥見她眉目間似有幾分動容,晨曦的一縷微光恰好拂過她的睫羽,睫毛下的那雙明澈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水霧。
東方既白斂目頓了一息,末了又鬼使神差地添上一句:“若是你還有什麼想法,隻要不過分,都可以提出來。”
明月枝眼睫微顫,擡目望向東方既白,直到望進了那雙安靜看着她的眼睛。那雙鳳眸不再若之前那般淡漠冷然,認真看人時反而眼似點漆,目如星辰,無端生出幾分淵渟嶽峙之儀,莫名令人心安與信服。
明月枝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隻是一瞬,她便移開了目光。
如果是上輩子還未知曉真相的時候,有人告訴她隻要去除靈體内的一樣東西,如祛除痼疾一般,便可以築基結丹,她是願意一試的。
在她還未記起過往的一生裡,所求不過是心安理得,不然不會時時刻刻都将修煉當做頭等大事。
若能在二十歲突破金丹境界,她也算對得起懸光仙尊親徒之名,那顆時時刻刻壓在心間叫做名不副實的大石頭也能落地。
但是今時今日,明月枝很難做出這樣的決定,因她肩上背負的,心間藏着的,是一個無比血腥的過去與未來。
她要報仇雪恨,也要逃出生天。
結璘魄是連未來魔主都要垂青的東西,她怎麼可能不動心?
未來魔主的承諾有用嗎?明月枝不知道。
但明月枝知道,隻有當實力與倚仗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時,命運的棋局才能由自己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