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再度睜眼,撩起紅紗。
先是一個手刀,直接劈暈立在身側的女修。
将她放在榻上後,她在房内巡視了一圈,卻沒有尋到那柄名喚常自在的靈劍,最後隻能看向了長度與銳度都合适的燭台。
她将紅燭撥開,拿起燭台,藏在了新房門後。
不多時,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明月枝躲在暗處,高舉燭台。待來人走近後,将燭台底座砸向拿人的後頸。
她無心再做一個傀儡,也無法估量來人的修為,隻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
還有…她摸索出了一些也許不算規律的規律。
幻境的出現都很随機,其實很難尋出共通點。但是倘若分地點來讨論,暫且不提在那間囚房裡的事情,先從新房這個地點來研究,還是能尋出一點規律的。
——開啟下一個幻境循環的規律。
以她前面在這間新房内發生過的三次循環為例。
第一次她發現鏡中人的臉在反複變化,因而覺醒了自我意識,意識到自己是在幻境裡,緊接着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炫彩的光,她進入了第二次循環。
在第二次循環中,沈修水出現,她在沈修水面前,在無常境中,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明明白白地告知他們自己已經清醒,而後沈修水對她動了手。她在瀕死中,開啟了第三次循環。
第三次循環裡,她遇見了奚野,但這一次同樣是在她的身體受到重大損害後,在奚野将長劍刺入她腹中的那個瞬間,她被直接抛進了下一個幻境。
隻不過這一次幻境的地點是沈修水囚禁葉前輩的那間房。
也就是說在那道奇怪的炫光出現時,亦或是她的身體遭受重大損害時,都有極大可能開啟下一個幻境循環。
所以哪怕受傷也沒有關系,結璘魄在身,隻要不傷及要害之處,她都能保持行動自如。
興許她還可以依靠一輪一輪的不斷嘗試,勘破這無常境的運轉邏輯。
當然,這是最笨的方法。
現下本應該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念頭是直接跳過新房這個幻境,因為正常人都不會想對上沈修水,這個修為絕佳、走火入魔、還對葉意心前輩有着難以言喻的情感的瘋子。
但她真想讓他腦袋開花,明月枝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那種感覺實在太惡心了。
可惜,結果并未如她所願。
來人很快察覺了這次襲擊,但也沒有反擊她,隻是迅速躲開,将她從黑暗中拉出。
明月枝卻微微松了一口氣。
因為這一次,來的人是奚野。
仍舊是神采飛揚的一張臉,泛着淡淡的紅,是醉酒後的微醺。
因為他上一個幻境中的舉動,明月枝對他的感觸很複雜。
她現在能肯定的是,無常境類似一個大型戲台。
但與正常的戲班子不同,無常境要求其中之人失去自我意識與性格地成為他人,而不是隐匿自我意識地扮演他人。
她想,奚野在上個幻境中表現出來的不願意傷害她這個“葉意心”的行為,或許便是受無常境中人物設定的影響。
也就是說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奚野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奚野本人的意識。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站在她面前的奚野是其他誤入無常境的人扮演的嗎?
或者說,出現在無常境中的每個角色都是其他誤入無常境的人扮演的嗎?
假設每個誤入無常境的人都需要在其中扮演一個角色,那這個問題反過來是否成立?
她曾兩次試探過奚野,結果都不如意,他甚至想殺了她。
如果不是當時作為奚野的一部分意識保護了作為葉意心的她,也許她的頸側還要多上一道傷口,也許她真的會死在無常境中。
她暫且不知道奚野突然變臉的原因,但她在将前面兩次遇見奚野的情況複盤後,發現他每次都是在她提及到其他人名字時才突然走火入魔。
她想到了兩種可能,一是無常境的境主發現她覺醒了自我意識,所以讓擔任奚野這個角色的人殺了她,亦或者是想要用這種方法教訓她,迫使她放棄自己的意識,直到她承認自己是葉意心,并作為葉意心持續扮演下去。
所以上個幻境中在她喊出自己是“葉意心”後,奚野的行為才發生了轉變。
另一種可能是無常境境主不允許她喚醒其他人。
前者違背她的目的,她不可能成為另外一個人,成為一個傀儡,所以不如直接抛開轉而研究第二種可能。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這也恰恰說明了奚野的确是其他誤入無常境的人扮演的,那麼她必須喚醒他,隻是不能跟前面兩次一樣直接用其他人的名字喚醒他了。
隻要不提其他人的名字,他大概率可以當做一個正常人處理。
……
“小葉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耳邊傳來聲音,明月枝回神,手中的燭台被取下,說話之人的聲音爽朗,舉止利落,與奚野這張臉很是相襯。
不知道是奚野本人的聲音,還是那個同樣誤入無常境的人的聲音。
“跟你鬧着玩的。”明月枝收回手,笑着聳了聳肩。
這種說法并不突兀,在她所知不多的印象裡,葉意心前輩同樣有過跳脫的時候。
“奚野…”明月枝将目光對上了房間内的那面鎏金琉璃鏡,又揮揮手,讓奚野跟上,“你過來。”
她當時就是通過這面琉璃鏡,從這幻境中逐漸覺醒了過來。
腦為元神之府,精髓之海,乃記憶之所憑。
一個人即便失去自我意識,潛意識中也該留存着關于自己相貌與名字的記憶。所以哪怕站在她面前的“奚野”入戲很深,但隻要他看清鏡子裡的自己,不至于生不出一絲疑惑。
“你看一看這鏡子,有沒有什麼問題?”明月枝一邊小心翼翼問道,一邊注意他手中是否有變。
雖然有結璘魄在身,但她并不想再被一柄溜光水滑的劍捅穿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