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
南明子的心髒狠狠抽了一下,不由埋怨自己方才為何不數清楚念珠的數量再出手,讓水雲觀唯一的後人就這麼葬送在這裡了。
可等他定睛一瞧,才發現剛剛那地方倒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另一棵大樹。
紅色木屑從天空散落,遠遠看着,倒真如漫天飛血一般。
明月枝托着手中人的肩膀,從空中疾速掠過,繞過一片梧桐樹林,踩過低窪的水面,最後悠悠一甩袖,落在了一座不起眼的避雨亭屋頂上。
“師姐回來了!”薛燦從隐身的樓閣中看出去,看清來人,頓時大喜過望,那顆一直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不過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家師姐好像有異常,動作僵住了,舉着一樣東西愣愣站着,仿佛那避雨亭頂上蓋着的不是琉璃瓦,而是粘稠的膠水,将她定住了。
但因為距離較遠,她看不清自家師姐手中拿着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隻好握緊兩隻手,透過雙手成拳形成的小孔,遠遠看過去。
“咦?那東西是…帷帽?”
江道友頭上的帷帽掉下來了,師姐應該看到江道友的臉了。
可師姐怎麼會是這個表情?是僵住了?還是驚呆了呢?難道江道友長得太好看,把師姐給迷住了?
薛燦不禁想起她看過的那些話本,男女主的初遇好像都是這樣,一方落難,一方相救,時間在這一刻會變得格外漫長。
可如果是這樣,那東方道友要怎麼辦?他看起來好像也很喜歡師姐的樣子,這樣說來,師姐的魅力可真大。胡思亂想間,薛燦漸漸糾結了起來。
她覺得還是東方道友比較好,畢竟他說話更有禮貌。小江道友或許有來曆,但性格屬實不算好,是個冰塊兒。
冰塊兒跟冰塊兒在一塊兒,隻會結成更大的冰塊兒。更有甚者,還會生出小冰塊兒。
到時候她去師姐家說句話,腿肚子恐怕都要發抖。
但萬一師姐真的看上了江道友那一身與她從前如出一轍的冰塊兒氣質怎麼辦?
可都是成年人了,再多一個東方道友應該也是沒有關系的吧。
嘿嘿,成年人嘛,不做選擇,都要都要。
……
作為旁觀者的薛燦正在腦海裡上演一出成年人多角愛情故事,但剛剛救下人的明月枝卻還僵在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張臉。
不久前她還親切稱呼這個人為小江道友,現在想起,隻覺分外可笑。
如同平地一個驚雷,“啪”地一下甩在她的面前,甩在了她的臉上。
明月枝阖了阖眸,她想她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沒有誰在猝然見到害過她的人時還能夠優雅地保持體面而不失态。
更讓她不寒而栗的是,即便如此,即便被她撞破了僞裝,這人面上也沒有任何慌張,沒有任何被發現的慌張。
他的眼神依舊很淡,他十分冷靜地在用他那雙秀麗且冷淡的眸打量着她,沒有任何其它動作。
隻在片刻後,他才突然伸手撫上他自己的額,也是在這一刻,明月枝捕捉到了這雙一直盯着她的眸子裡的一點别樣情緒。
……
“明月枝,如果你現在就想對付他,那我可以幫你。但如果你打算繼續發呆下去,那咱們倆可能就得收拾收拾,準備英年早逝了。”腦袋裡突然浮現一句話,帶着些調侃與安撫的意味。
明月枝幾乎能想象出那人是如何支着頤,如何勾着唇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的,身體裡的暖意漸漸蘇醒。
她回過神,倏然間覺得好笑,其實她不用這般如臨大敵,今時已非彼日,這輩子她沒有讓他得手,那串紅玉珠串依舊完完整整地被她保管在乾坤袋裡。
于是她随意扯起嘴角笑了笑,旋即也不待身旁之人站穩,便徑直撤開了手。
原本搭在臂上的黑色帷帽因為她的動作緩慢落下,還未落地前便被人穩穩接住。
“大師,我來助你。”
不再理會其它,明月枝拔出劍,回身飛向打鬥處,将沈修水正準備刺向南明子大師肩頭的那一劍直接擋下。
“锵”的一聲,力道之大,靈力之渾厚,讓南明子也為之一震。
胸腔處傳來陣陣抽痛,眼見自己暫時也使不上力,南明子幹脆先行後撤,将場地留給明月枝發揮。
江尋舟早已将帷帽重新帶回頭上,依舊像是事不關己一般的,徐徐行至南明子面前。
随他前後腳過來的,還有薛燦。
南明子本來一心關注着戰局,沒成想,回頭一瞥,突然發現旁近的樹上還多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年紀小的毛頭小孩沒有實戰的經驗,見到自家師姐回來了便什麼也顧不得了的心情能理解。但她是什麼修為,怎麼敢往這裡來。
用眼神暗示無果,他隻能分出一小半心神關注着藏在一顆梧桐樹上的薛燦,生怕她一個不慎被沈修水盯上了。
抽空之餘還瞥了便宜徒弟一眼,見他沒有太多異樣才敢繼續往回看。
“大師,我師姐才築基,您怎麼放心她一個人上去跟沈修水對戰?”薛燦眼觀八方,耳聽六路,一手扒着樹,一手提着順來的劍,忐忑不安地盯着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的身影。
“你師姐方才這一劍,逸散出來的靈力攻擊性都不止築基了,你再好好看看?”南明子觀看了幾晌,心中有數。
聞言,薛燦将注意力放松,目光聚焦在打鬥激烈的兩人身上,劍影交疊,劍器相擊的铿锵聲不斷。半空上方随時随地都有破碎的靈識落下,落在水面上,蕩起圈圈波瀾。
薛燦總算知道大師說的沒錯,但她很是疑惑,為什麼自家師姐能跟沈修水打得有來有回?
“唉…這是怎麼回事?”她嘟哝道。
師姐明明才築基不久啊?固然有方才大師消耗了沈修水的緣故,但築基修為怎麼可能越級跟沈修水這等人物抗衡?難道在無常境裡還能突破嗎?
“不是旁的原因,是你師姐手上的劍…”南明子微凝了眸,看向明月枝手中的劍,通體漆黑,仿佛世上最深沉的顔色,連劍光都不會出現。
“師姐手上的劍怎麼了?您不是見過嗎?”
這把劍薛燦有印象,那會子作為徐小草的她砍不斷師姐腳上鎖着的鍊條,扮演葉前輩的師姐便是召喚了這把劍輕輕松松砍下來的。
不過她記得大師也見過,怎麼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