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待我将他拿下,你再解釋也不遲。”南清骊冷笑,她也是生氣的,氣明月枝出爾反爾。明明說好了要與這個包藏禍心的人兩不相幹,卻還有交集。
又是一劍落下,本就傷痕累累的房門被切成了兩半,一半還挂在門框上,一半落在了地上。
“南…”裂開的房門落下後,露出立在門外不遠處的走廊裡一道如芝蘭玉樹般的身影。
徐既望看着房間裡明顯的打鬥痕迹,再看着南清骊面上顯而易見的怒意,面色一凜,旋即銀白劍光出鞘。
他氣質冷冽,連修行的術法也是如此,劍鋒所及之處立刻帶上一陣霜雪,凍得明月枝縮了縮脖子。她這才有時間轉眼一瞧,房裡莫名多了一個人,她眨了眨眸,看清來人。
心道這下壞了,這要是再摻和進來,雙拳難敵四手,她可再沒能力去拖住徐十六了。
“師姐…”明月枝忙道,她有些着急,抓緊解釋,“我們是借助他的力量才能破開無常境的。”
跟在徐既望身後擠上來的是剛剛從南明山趕回來的方清遠,他本來正一臉菜色,翻了一天一夜的山,也再沒見到那個人,是死是活,都沒找到。
他心裡沒個主意,腳步也沉沉的,他不知道等明月師妹醒來後他要怎麼跟她交代。
就這麼神思恍惚地回到牡丹鎮,才剛剛踏入客棧,卻聽見不少人圍在一樓大廳竊竊私語,樓上房間裡傳來的打鬥聲,他三步做兩步爬上來。
擡眸一見,嗳…那位東方道友他…死而複活了!哦不,他大變活人又出現了!
不過這屋子裡的氛圍顯然不妙。
方清遠想起東方道友實際的身份,頓時一拍大腿。
壞了,清骊發現了。
眼見着幾人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這正是需要和事佬的時候。
他連忙拉住徐既望,又伸手朝着怒氣沖沖的南清骊示意:“等等,都等等,别着急,不是壞人,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南清骊掃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方清遠心裡抖了抖,仙尊首徒的氣勢果然不能小瞧。
但此時此刻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先不論東方既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危急關頭是他救的他。
況又有昔日為他譜寫傳奇話本的情分在,方清遠深吸一口氣,還是覺得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談及東方既白的真實身份,隻飛速安撫道:“清骊,那日若不是這位道友,我興許就留在南明山裡回不來了,這樣錦繡姑娘也救不下來。咱們就事論事,還是不能一刀切。不信你等會再去問問錦繡跟苕娘,這位道友還幫了她們大忙。”
明月枝也低聲解釋:“師姐,我們一群人能從無常境中出來,他…有大功勞。”
方才這麼大的動靜驚到的肯定不隻有其他住客,一個身着翠金绫羅裙的豐腴女子抹了一把額上流下來的汗水,匆匆擠了上來。
她是這客棧的老闆,方才還在鎮上麻将館裡,眼見手上的牌要胡了,小二突然跑過來,告訴她有人快将她的客棧拆了,吓得她連滾帶爬,立馬回來了。
繞過地上俨然已經成為柴火的木門,她整了整衣裙,堆起笑臉看向廂房内,察言觀色一番後,确定這位站在廂房中央一身玄衣的女子便是她要找的人。
看南清骊的第一眼,老闆稍稍松了一口氣。她觀此人面上雖有愠怒,但眉目清和,額間也并無長年累月積下來的陰郁之氣,這不是一個會遷怒他人的人。
心裡多了幾分把握,老闆挽了挽耳際的碎發,握着團扇小心翼翼上前,貼在南清骊身旁,目光裡帶上幾分不讓人生厭的奉承之意,用眼神從南清骊這處開始往其他幾人身上瞟,笑得一團和氣:“幾位貴客,可是有舊要叙?”
自然沒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回答她,場面僵滞着。
老闆倒不覺得難堪,畢竟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臉皮厚,她面上依舊笑意粲然。
執着團扇的手很有風情地輕輕一劃,方才還僵硬得如同一潭死水的氛圍瞬間像是泛起了陣陣漣漪,她笑眯眯道:“貴客們若是想要找個叙舊的地方,眉娘我這倒有個好去處想推薦幾位試試。”
她擡指往不遠處的小山頭一點:“就在咱們牡丹鎮旁的山道上,那兒有個曲水亭。雖說傍着南明山,但這次可一點兒都沒受影響。景緻也奇,地方不算高,偏偏煙岚雲岫,回回去到那兒都像剛下過一場雨似的,遍山如洗,風裡也都是淡淡青草香。底下還繞着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溪泉,溪水幹幹淨淨,一點兒雜質都沒有,是個曲水流觞的絕妙之地。”
這老闆有把好嗓子,乍一聽隻覺得清脆又爽亮,像大暑天猛喝了一葫蘆瓢清澈山泉水——忒降火。
方清遠在拜入玄微宗前也曾随人走南闖北,見過市井裡形形色色的人物,一時也覺得有些新奇。想來民間多高士,這麼偏僻的小鎮子上也不例外。
一張嘴如春風化雨般,難怪能在這樣偏僻的小鎮子裡将生意做起來。
說到此處,又見這老闆仿佛心有悠然,似回味般道:“對了,那旁邊還有一片梅林,每年我都會同夥計去那梅林裡摘些新鮮梅子做梅釀與梅漬,我觀幾位舉止不俗,想是胸中自有一番風流雅意,不如就到那曲水亭畔聚一聚,讓眉娘為大家準備酒食,諸位一邊嚼梅煮酒,一邊聽風舞劍,豈不有趣?”
一邊說着,一邊用手中的扇子給團扇給南清骊扇風,不動聲色地揣度她的神情。
柳眉娘知道這幾位都是修士,她是得罪不起的。
但一碼事歸一碼事,貴客稀罕是稀罕,可她這客棧還要繼續開下去,今日若是真的讓他們這麼打下去了,憑修士翻江倒海的本事,她這客棧許就保不住了。
就算事後按價賠償,但她多年的心血哪裡是錢财可以彌補的。
南清骊将手中的劍收了起來,怒氣這東西,也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連番打岔下,縱使方才再多怒火,此刻也漸漸平息了。
況老闆說的很對,她就算再生氣,也沒權利在别人的地盤上撒野。
從兜裡掏出一包銀子,抽出一百兩銀票。
“算是賠償,還請您找人修繕這房間,若是不夠,可再與我說。”
“哎…仙士,我不是這個意思。”客棧老闆忙道。
她柳眉娘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南明山近日出了大事,山民們還得仰仗這些修士們處理。這修繕的錢她可沒打算要。
不過是幾張桌凳,幾面門窗。隻要客棧還在,等這批修士一走,她還能再打一面招牌,這可是修仙者住過的地方。
誰不想來吸幾口仙氣?
“師姐。”見南清骊要走,明月枝立馬跟上,想要解釋她為何會再次跟東方既白碰在一塊。
“不用了,你好好歇息吧,父親找我還有事。”南清骊擺手,語氣很是平靜,似已毫不介意。
方清遠見南清骊面色恢複如常,松了一口氣。畢竟真要打起來,他也不知道幫誰。
隻有明月枝知道,師姐生大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