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停打圈露肚皮的某隻幼獸,明月枝覺得大燔燔獸的擔憂是挺有必要的。
所以她拎起了這隻幼獸,将手舉起,又掂量了一下力度,朝幼獸屁股上一拍。但幼獸卻以為她是在跟它玩,于是伸出舌頭,舔了舔明月枝的手腕。
東方既白垂眸:“力道太輕了。”
明月枝微微皺眉,将右手擡得更高了些,而後落下,風從指隙中流出,帶出一點呼呼的聲音,但落在小燔燔獸毛絨絨的屁股上後,就便成了悶悶的一聲。
它看起來不痛不癢,舔得愈發起勁了。
明月枝:“……”
這屁股可真敦實啊,毛也厚。
“重點。”
……
“再重點。”
連續幾次後,明月枝看着自己已經泛紅的指尖,懷疑這小家夥壓根沒有痛覺。
後面的密林枝葉突然動了一下,似乎有殺氣顯現,東方既白往後瞧了一眼。
“我來吧。”東方既白從明月枝手上接過小獸。
對準屁股,“啪…”的一聲,小燔燔獸僵住了,旋即是四腿亂蹬,口中發出嗚咽嗚咽的哭聲,眼淚水啪啪地往下掉。
心道這回應該是真的知道痛了。
明月枝将它放下,指尖不過将将戳到它的屁股,它立馬縮起尾巴拱到母獸肚子下面去了,眼神也怯怯的,再不像方才那麼歡樂不設防地看着明月枝了。
怎麼說,還怪心酸的,不過兩隻大燔燔獸明顯很滿意,紛紛甩起尾巴向兩人道謝。
随着燔燔獸一家三口漸漸走遠,身影沒入密林,再也看不見後,四周重新歸于寂靜,兩人之間也再度沉默下來。
一時無話,明月枝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隻好拿起懷裡的燔靈珠,翻出乾坤袋,預備放進去日後再用。
但身旁之人突然出聲:“開始吧。”他道。
明月枝收東西的動作一頓,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忙道:“不用了,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身上的傷用了上好的靈藥,加上有結璘魄的作用,已經沒有大礙。但東方既白的氣色明顯還沒恢複,平日總是呈現绯紅的唇色也淡淡的。她想讓他早些回去休息。
東方既白沒接話,伸手徑直扣上了明月枝的腕。
“怎麼不說?”他眉頭緊鎖,語氣沉沉,随手在明月枝的腕上撥弄了一下,靈氣便從經脈裡湧動起來。
明月枝略微吃痛,想收回手。她快突破了,在無常境裡就快突破了,要突破的是大境界,隻是一直壓制着。
修士突破大境界前夕,全身靈竅會鼓起,像是吸滿水的小沙丘,靈體内是經脈也一樣,仿佛一道道滿溢着靈力的水渠,水流速度迅猛而激烈,與各處靈竅貫通融彙,在靈體内擊打出一層層持續不斷的銳痛。
“你都不知道痛嗎?”東方既白緊蹙着眉,他聲音少有沉悶之氣,眼下這般倒叫明月枝以為他是在是埋怨。
明月枝舔了舔幹涸的唇,輕松一笑:“這不是剛醒過來,總不能在無常境裡突破,那咱們還真得準備準備英勇就義了。”
“你若是還撐得住,我就在這裡突破,不過還是先融寂靈火,也許突破的速度還能再快些。”說罷,她又将燔靈珠掏出來,握在手裡抛了幾次。
她是想調節氣氛,但是東方既白明顯沒有這個興緻。
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沉目往半山腰的曲水亭走去,除了不時撥開過于高碩的野草,再沒發出其他聲音。
明月枝蜷了蜷手指,垂眸跟在他身後。
這小山頭的确如客棧老闆說的那般奇特,行走其間總覺得上一刻便下過一場雨,空氣裡皆是濕漉漉的水汽,連腳下踩着的草皮也是。
咕咕作響,仿佛地下水質豐沛。
沒多久,兩人抵達了曲水亭,東方既白本要接過明月枝手中的燔靈珠點燃。
但他卻沒動作,因為袖擺被人勾住了。他垂下眸,勾他衣裳的人正全神貫注看着他,一雙眼攫取了所有星光,在黑夜裡也清亮得驚人,唇色水潤光澤,看起來應該抿唇抿了有一會兒。
見他低下頭來,她才放松了一直蹙着的眉眼。不過眉眼雖然舒緩了,唇瓣依舊上拱着,大抵是郁悶,她今日傍晚自她師姐走後便一直如此。
“我師姐那跟你沒關系,我自己會解決的。”明月枝神情認真地看着東方既白,語氣鄭重道。
“還望你不要對她今日之舉有意見,她是個頂頂好的人,隻是因為擔心我,才會貿然對你出手。”
她先前在客棧裡的沉默的确是因為心中沉悶,但方才有了燔燔獸的這個插曲,心裡也沒有那麼悶了。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同東方既白說清楚。
方師兄調侃的那件事情在她這裡早就翻篇,但師姐畢竟沒有跟他們一路前行,對他的印象也無非就是修仙界廣為流傳的說法,以及那一次發生的事情。
所以她心中郁結不清,不知道如何跟師姐說起始末,才能扭轉他在她心裡的印象。
當然,東方小少主大抵是不在意他人評價這種東西的,但她總覺得别扭,好像不在師姐那裡說清楚他的為人,這個結便會一直懸在她心中,無法消下去。
她有些過意不去:“有些事情我一時半會沒辦法跟師姐解釋清楚,也許還要委屈你一段時間,如果客棧裡的氛圍讓你不舒服,你可以前行離開。等此間事了,我會再尋個時機與你彙合的。”
東方既白垂下眸,回道:“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
她自己心裡都還一團亂,哪裡還能抽出時間敷衍他一下。
東方既白能理解南清骊的行為。易地處之,他或許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開始吧,不用想那麼多,我不高興的時候才不會管你。”他淡淡道,微勾着唇,語氣潇灑自如。
“……”
明月枝瞬間有種自己自作多情了的感覺。
“那是,畢竟少主何等身份。”她呵呵一笑。
緊繃的神經松下來,她面上也多了點愉悅,畢竟能夠如期拿到燔靈珠還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那我們就開始吧。”
東方既白掃袖,“嘩啦”一聲,燔靈珠被點燃,在空中漸漸燃出燔靈火,粉紅色的,跟燔燔獸那如煙似霧的粉色毛發很像。
明月枝阖上雙目,掐訣結陣,引靈火入體。
風中傳來輕微抽氣聲,東方既白轉眸淡掃了一眼,指尖微動,一個結界從他指間彈出。
有了之前多次融寂靈火的經曆,明月枝對如何引導靈火随靈氣在體内運轉周天,如何将靈火推入靈體深處,推向識海之中已有十分的經驗。
雖然知道會很難受,但她已經做好了忍受的準備。
不過這一次,讓她詫異的是,那種痛苦并未如期而至。
明月枝心中有幾分納罕,她放大靈識,看向自己的靈體,才發現這團燔靈火竟然十分有條不紊在她體内運轉着,幾乎不需要她的引導,也根本沒有碰壁,誤觸靈竅的情況發生。
粉紅色的火焰,在青白兩色雖已融合少許但依舊分明的靈體内,順滑而流暢地運轉,讓明月枝疑惑不已。
再看那團粉色的靈火,細觀之下才發現那外面原來還包裹着一層薄薄的紅到濃豔的赤色火焰,而明月枝靈體内融寂過靈火後開辟出來的識海裡同樣也分出一縷細如牛毛的赤紅。
不,也不算是赤紅,它的本色還是天青色,隻是每在這赤焰醒目閃爍時,那天青色才會轉變成赤紅,兩廂像是互相吸引着,裹着燔靈火穩穩當當地在靈體裡轉來轉去。
這讓赤色火焰看起來像是一種運輸裝置,将新引入體内的靈火裝入其中,按照既定的軌道向确定的終點站運行。新靈火不需要自己摸索,也不需要她的引導就能在體内運轉自如。
明月枝心念微動,她知曉這是什麼了。
難怪這團燔靈火一入體,便對她十分親近,原來是燭龍火的帶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