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徹的手還留在雨宮時司的衣裳裡,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他也能清楚感覺到雨宮時司急促倉皇的心跳,伴随着落在他耳邊的啜泣聲,讓他難過得無以複加。
他從沒想過,隻這麼短暫的時間而已,他期待着能夠無限持續下去的生活,就已經走到了頭。
眨眼間,一切都急轉直下了,甚至沒給他反應的機會,雨宮時司的情緒已經走到了快要崩潰的地步。
而因為知道雨宮時司如今的表現是長期壓抑之下的爆發,他都難以出聲說話。他隻是反複地撫摸雨宮時司的脊背,像是寄希望于借此讓雨宮時司冷靜下來。
但是太難了。
在他所不知道的時間裡,雨宮時司經曆的那些東西,他隻是聽見,已經難過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而雨宮時司,在及川徹的印象中,少年是自尊心格外強的那類人。
因為自尊心太強,想要捍衛自己的尊嚴以及雨宮家的對外形象,所以哪怕是面對他,過去這段時間裡,少年依舊竭盡所能想要僞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那在回來之前呢?
在他站不起來的那段時間裡,出門上街隻能坐着輪椅,不得不接受路人的俯視與随之而來的或猜忌或同情的眼神時,還有在醫院裡不斷跌倒、要借助旁人的力量才能保持身體直立的時候……
及川徹深呼吸,努力在平複心情。他側着臉反複啄吻雨宮時司的耳廓,“沒事的,沒事的,你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啊。”
他輕聲說話,語調柔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兒,“你不是好好站在這裡?醫生也說了,之後都會好起來的。”
“你不想讓别人知道,我們就悄悄地,誰都不說。可是我不一樣啊……”
大手張開握住了懷裡人的後頸,及川徹輕輕摩擦幾下,終于哄得人能擡起頭來看他。
紅色眼睛紅得更過分了,殘留的濕意明顯,是及川徹難得從雨宮時司臉上見到的那種可憐兮兮的味道。他無奈,用指腹揩了雨宮時司眼尾含着的那點淚,低聲道:“我知道的話,你才能更輕松一點。”
雨宮時司皮膚敏感,眼睑又薄,哭了兩分鐘,紅腫異常明顯。他難受地眨了眨,揪着及川徹的衣襟,很不情願似的說:“但你會很難過……”
有那麼一瞬間,及川徹簡直頭皮發麻。
他一直克制着不去想過去幾個月自己在做什麼。
在雨宮時司因為受傷而掙紮煎熬的時候,他發過去的日常生活或是訓練比賽相關的訊息,逗樂調笑的話,那些時候,雨宮時司都是怎麼回應他的,這些他都控制着不去想。
但是現在不行了。
他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胸腔下沉的時候,帶給他一種運動過度的時候才有的悶痛。
“也還好……”他這麼說了一句,但又很快改口,“比每天猜你到底出了什麼事要好一點的。”
他仍舊覺得不放心,試圖去撩雨宮時司的衣裳,“我看一眼到底……”
腰都沒能看一眼,手已經被啪地打開。
他抿唇,還沒來得及說話,紅眼睛兔子已經一頭紮進他懷裡,張嘴朝着肩膀又是一口。
放在半天前,及川徹已經開始抗議了。但現在不一樣,他安靜忍着。隻是等到懷裡人下意識伸出舌尖抵着齒痕輕輕舔了口,他立馬收緊了胳膊,“阿司?”
雨宮時司眨了眨眼睛,雪白的眼睫反複扇動,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他羞得頭頂冒煙,環着及川徹的腰,根本不敢擡頭,“被子拉起來!”
及川徹聽話地拉了一把,他還覺得不夠,軟着身體在及川徹懷裡往下滑了一點,隻露出一點雪白的發頂。
房間裡陷入寂靜,及川徹等了兩分鐘,側耳聽了聽,發現懷裡人呼吸都變得平穩了。他歎氣,将被沿往下掖了點,讓趴在自己懷裡的漂亮臉蛋可以露出來一點,以免氣悶睡不着。
過了片刻,他在被窩裡摸了摸,找到角落裡的熱敷袋,一個一個攏過來圍在了身邊。
這一覺,雨宮時司睡得不安穩。及川徹保持着那個姿勢沒動,但仍舊感覺到雨宮時司的腿時不時在抽搐。他隻得一手護着雨宮時司的腰,一手伸長了撈來手機,問熟悉的醫生有沒有辦法能夠緩解這種症狀。
發完消息沒有等到回複,他關了房間的燈,任由最後的日照從窗戶進來,拉長的花枝的影子探得足夠長,頂端甚至落在了床腳。
他就看着那抹影子的延展來估算時間變化,不知道過去多久,房門被敲響了。
“阿徹……”
房間裡光線昏暗,及川美咲凝神,才看清兩個少年都在床上。她愣怔片刻,還沒來得及說話,弟弟已經豎起食指壓在唇邊,用氣聲跟她解釋。
“阿司生病了,在睡覺。”
及川美咲點點頭,盡力忽視了心中的異樣。她看了看時間,同樣壓低聲音回複道:“再有二十分鐘,帶阿司下來吃飯,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