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簡單配置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就剩一張靠牆的長桌,上方是挂牆的電視機,黑色插頭從後方垂落下來。
甯也走進來,關上門,沒開燈。
整個人如被抽離思緒一般,在床邊呆滞的坐了好久。
昨天離開的時候,他沒有拉上窗簾,封閉的四方窗戶在此刻給了房間一點昏沉的光感。
他就呆呆望着這扇窗戶,呆呆望着窗戶外面看不清的朦胧雨幕。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甯也才垂眸歎氣,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訂票軟件。
甯也原本的工作計劃是在南市停留一周,現在工作取消,他也不用再留下來。
隻是因為台風,南市的高鐵飛機都受到了一些影響,今天和明天的航班都取消了,恢複時間待定。
甯也訂不到回去的票,有一種自己被滞留在這個城市的無力感。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待在這裡,不想呼吸這裡的空氣。
每一次的呼吸,都讓他感覺到難過。
甯也又不知不覺出神,握在手中的手機也不知不覺熄了屏,等再次亮起的時候,是收到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甯也下意識垂下目光,去看手機屏幕,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的感覺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夢境裡。
發消息的人是整整四年都沒有聯系的裴序。
這四年,甯也沒有換過号碼,沒有換過微信,就算學校發的校園卡套餐很便宜,他也沒有舍得換過這個号碼。
他一直保留着裴序的聯系方式,号碼沒删,微信也沒删。
這是四年前的手機,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也一直停留在四年前。
最後一條消息是裴序發的,讓甯也過來陽台看星星。
甯也記得,那天夜裡的繁星很亮很閃爍,裴序親吻他的時候,唇瓣是微涼的,鼻息是滾燙的。
裴序教他張嘴,教他呼吸,唇與舌的追纏,是生澀卻惹人心動的。
那是屬于他們的最後一個晚上。
第二天,甯也和裴序同時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裴序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甯也偷偷改了志願。
他們原本說好一起留在南市讀大學,但是甯也瞞着所有人,改填了逾市的大學。
裴序很生氣,兩個人吵了一架,整整兩天沒說話。
兩天後,甯也和裴序提了分手,收拾行李,離開南市。
他們就這樣斷了聯系,彼此之間的消息都是經過他人透露。
甯也離開南市後,有跟裴奶奶打電話報平安,逢年過節也會給裴奶奶打去電話,他能從裴奶奶那兒知道裴序的近況,比如裴序按原計劃讀了南大的金融學,大三的時候出國留學,大四回國之後開始準備接手家裡的公司……
跟裴序這樣無風無浪、安穩順遂的人生軌迹相比,甯也的生活,可以說是一團糟。
經過四年的斷聯,此時此刻,裴序發來新消息:
【你的東西】
【照片】
甯也反反複複看着裴序發來的這四個字,再點開他發來的照片,看着照片裡被遺落的紙袋,甯也才想起自己下車時忘記了把紙袋帶走。
甯也的手指握着手機,指尖在屏幕的虛拟鍵盤上猶豫許久,打不出一個字。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是讓裴序送回來給自己,還是說自己不要了?
就在甯也猶豫的時候,裴序又發來一條消息:【我沒時間再送過去,明天下午五點,自己過來拿。】
然後又發來一個地址。
這個地址看着是住宅區,甯也考慮了很久,最後回了一個字:【好】
裴序沒有再發消息,甯也放下手機,說不上心底滲透而來的酸澀和失落是為什麼。
他望着自己身上四年前的衣服,再望向窗戶外面灰沉冷色的雨,恍恍惚惚的,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停留在四年前的人。
最起碼,他的心還停留在四年前,一直沒變。
-
台風帶來的降雨在隔日的上午時分結束,整個城市開始從濕漉漉的雨水中恢複過來。
身穿橙色背心的環衛工人在各個小道上收拾台風過後的樹枝、落葉和垃圾,柏油馬路上的車輛明顯增多,道路兩側的梧桐樹枝桠繁茂,樹葉被雨水過濾之後綠得發亮。
高鐵和飛機也已經恢複,南市到逾市沒有直達的高鐵,隻有飛機。
甯也買了最早的一班飛機,明天淩晨四點。
他沒有再多續一晚的賓館,下午的時候,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寄存在賓館前台,準備從裴序那兒拿回衣服之後,就出發去機場。
出租車将甯也送到裴序發來的地址。
是一個新開的樓盤,位于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屬高檔住宅區,門禁很嚴,訪客必須登記。
甯也不想進去,在保安處給裴序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在這邊等他。
信息剛發出去,保安大叔就接到了座機電話,他一邊接,一邊瞄甯也,說了幾句“好”、“好”之後,挂斷電話。
“你是12棟裴先生的朋友吧?他讓你進去找他,不用在這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