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也回來南市後，對方一直想讓他回逾市簽約。

之前他一直沒有答應，這次為了能盡快還上裴家的錢，他答應了。

這些事情甯也都瞞着裴序，他知道裴序的脾氣，如果不瞞着，裴序絕對會阻止他這麼做。

正因為這樣，裴序在看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才知曉甯也私自改了志願。

兩份完全不同的錄取通知書，兩所大學天南地北，裴序的反應很大，質問甯也到底是怎麼回事。

甯也說不出真實的原因，隻能扯謊說他改志願是因為想回去和媽媽一起生活。

裴序沉默了幾分鐘，随後将甯也的手機奪過來，翻出經紀公司發來的簽約合同。

他冷着聲問甯也：“那你告訴我，這份合同是怎麼回事。你是準備簽這份合同所以改的志願，是不是？”

合同是早上發的，裴序應該也是早上看到的。

甯也有些慌亂，一時之間做不出解釋。

“早上我還在奇怪對方為什麼突然給你發合同，沒等到問你怎麼回事，就先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裴序眼底冷沉，有一種被信任的人背叛的失望和看着對方撒謊的心寒。

“要回逾市和媽媽一起生活？甯也，我要是不戳穿，你就準備用這個蹩腳的理由騙我？你為什麼不坦坦蕩蕩跟我商量，為什麼要騙我？！”

甯也說不出一個字，低頭閉口不言的模樣，在裴序眼裡就是心虛。

這更讓裴序認為，甯也就是為了簽約才改的志願。

而他，是甯也權衡利弊之後選擇放棄的那一方。

就這樣，兩個人連吵架都算不上，直接陷入冷戰。

冷戰的那兩天裡，甯也有嘗試跟裴序溝通，可裴序一直冷臉相待。

同時間，經紀公司那邊一直催甯也快點過去，他們已經在準備安排工作。

裴山青那邊知道甯也考了逾市的大學，給他打來電話祝賀。明面上是恭喜，暗裡是催促甯也快點收拾東西離開。

種種的壓力，加上裴序的不理解和幾次的溝通無果，甯也疲憊又心灰意冷。

于是，他收拾行李，帶着賭氣的情緒，跟裴序提了分手。

分手不是真心的，說再也不回來也是違心的，當時甯也想的是，等他賺到錢，就回來找裴序。

可惜十幾歲的少年還是太天真，不知道經紀公司隻是一場騙局。

他就這樣被拖了四年，一無所有，停滞不前。

在這樣窘迫難言的四年裡，所有的驕傲被打碎磨滅，甯也一點一點地失去了回來的信心，一個人留在逾市，孤獨麻木地生活着。

原本他以為他和裴序就這樣了，他對未來完全不抱一點期待，可是那個台風夜，他在見到裴序的一瞬間，才發覺自己原來那麼想念裴序。

有些人是經不起見面的。

沒有見面的時候，多少孤獨都可以忍受，一旦見了面，那一年的少年心動就驟然回潮，狠狠壓抑的思念洶湧難擋。

現實和情感不斷将甯也拉扯着，裴序在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痛苦掙紮。

有時候，甯也真希望自己就是裴序口中那個狠心的人。如果他真的狠心，真的無情，那麼在推開裴序的時候，他的心就不會這麼痛。

現在，和四年前一樣，甯也說的這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也不是真心話。

他沒有辦法。

裴序沒有他，也能過得好，也有好的人生。但他如果不這樣說，他的父親就會被追債，過上東躲西藏的日子。

他根本沒有選擇。

煙火消散之後，亮如白晝的夜又重新歸于寂靜。

冷風仿若帶着冰渣，刺痛着甯也的眼睛，讓他的眼角紅透。

甯也說完這句話，清楚地看到裴序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随之而來的是眼底的冷冽，和下颌的緊繃。

無聲靜滞的幾秒後，裴序不由分說地拽過甯也的手腕，拉着甯也徑直走向居民樓的方向。

夜在沉寂。

積攢已久的風暴好似終于要爆發。

居民樓水泥樓梯上的腳步聲急促且缭亂，五層樓梯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

老舊的防盜門先前忘了關上，此刻被用力一掌推開。

再就是異常響烈的關門聲，震得牆壁仿佛都在顫動。

一起顫動的還有甯也的肩背，他被裴序狠狠抵到防盜門上，衣物單薄，肩胛骨與堅硬的門無縫撞擊。

他痛得整個人都震顫了一下，呼吸不穩間，側臉被裴序的手指緊扣住。

甯也被迫擡起頭，被迫直視裴序的眼睛。

在自己最喜歡的這雙眼睛裡，甯也看到了裴序壓抑的怒火和冷峭的寒意。

這樣的模樣像極了四年前，裴序發火質問他為什麼要改志願。

“再也不要見面是什麼意思？”

裴序質問的聲音裡帶着怒意，眼睛緊盯着甯也，“你是準備跟我撇清關系？”

甯也心内掙紮，想要轉頭避開裴序的視線，裴序桎梏着他的臉，不讓他躲。

“我已經不計較四年前你提分手放棄我，你還要我怎樣？”

裴序說着，氣息壓近，手指從甯也的側臉下移，改為扣住甯也的下巴。

“現在又随随便便說一句不要再見面，對于你來說，我就這麼無足輕重？”

甯也的下颌骨骼被裴序扣得生疼，說不出話。

他仰着頭，略微蹙起眉頭，呼吸之間都是裴序壓來的氣息。

與此同時，裴序笃定的聲音落在甯也耳邊：“你明明對我有感情，為什麼非要推開我？”

甯也倏然一怔，腦子空白，眸底微晃，被看穿的慌亂頓時在胸腔内彌漫。

“你要是對我沒感情，我們重新見面的那個台風夜，你裹着被子偷偷哭什麼？”

裴序仿佛對甯也了如指掌，步步緊逼地問甯也：“你敢說你當時的眼淚不是因為我？你真對我無情，為什麼還要為我掉眼淚？”

甯也不知道裴序怎麼會知道那天夜裡他曾偷偷哭過，他艱難滾動喉結否認：“我沒有，你看錯了——”

話音剛落，甯也的一側肩膀就被裴序捏緊。

在這樣的疼痛裡，甯也忍着心内的撕扯，狠心道：“裴序，我對你的感情四年前就已經結束，現在我對你沒有一點感覺，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回不到以前。”

裴序的眼睛黑得像深海暗湧，甯也說的每個字都踩在他的雷區，挑戰着他的忍耐極限。

“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覺？”

“沒有，一點都沒有。早就沒有了。”

“好，那你就證明一下，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誠實，還是身體誠實。”

随着裴序的最後一個字落下，甯也就感覺到裴序近在咫尺的鼻尖用力壓到他的側臉，雙唇緊貼，毫無征兆。

甯也瞬時睜大雙眼，沒等他掙紮，裴序扣住他下颌的手就移到他腦後，修長手指骨節分明，緊扣着他的腦袋。

另隻手則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門前。

這就是裴序說的證明。

他吻着甯也的唇，一遍一遍執拗地加深，蠻橫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