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遇,是注定。】
秋菡芮沒告訴李想接下來的計劃,但李想還是選擇彌賽亞的宿命,她選擇自己遊過岸。
當她走過一個又一個被包裹嚴實的包廂,聽着裡面嘈雜的動靜,握緊了拳頭。笑聲,哭聲,擊打聲,哀嚎聲,以及男人欲望得到釋放的滿足聲,什麼聲音都有,就是沒有人的聲音。
全是欲望,全是貪念……
“啊!啊!”
簡短的慘叫冒出,而後又像是被強壓下去,空間中隻剩下緊咬牙關的嘎吱聲。
透過那扇橢圓小窗,李想看到了兩個男人,他們交錯站立,擋住了門内的景象。
前面的顯得有幾分文雅,但後一個就隻剩下暴戾,站在後方的那個男人朝小窗慢悠悠望了一眼,視線鎖定了正緊盯着他的李想。
李想不想惹事,慢慢後退,卻突然碰上了一堵肉牆。
一雙手把她撥開,拉開門,再關上,仿佛已經重複了千百遍。
“蔡總,快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這是我們随便聘來的小服務員,你看看,年齡太小了,也不知道身上幹淨不幹淨,她耍不開的!我讓甜甜來,好不好?哎喲!你這個小崽子!毛手毛腳的,還不趕緊出去!”
虎姐把李想的視野全部遮蔽,像一頭粉色大象。
“虎姐!你知道我的,我不愛玩那些老的!就是看她小!虎姐!”
“好了!好了!一會兒搞出事情來,小心紅姐告訴你大哥!你忘了?這幾天正是他往上走的關鍵時期,你可别被他給抓住了!等這段時間過了,我讓她專門來陪你,行不行?趕快!收拾收拾,吸得滿地都是。”
“唉!那好,虎姐,你把她給我留着,等過幾天我哥的事弄好了,我再來。等等,虎姐,你走什麼?過來!”
包廂内的男人們壞笑着,目光齊齊盯着那個被點到的“玩意兒”,虎姐略帶緊張地走上前,“蔡總,别生氣,我要不讓那個小孩回……”
“嘭”,虎姐抱着肚子,倒在地上,不敢再出一聲。
李想按耐不住了,準備沖上前去,把那條作惡的腿折斷。她正邁出腿的時候,李思紅拉住了她,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往後躲。
“小蔡!你這是什麼意思!造反嗎!”
“李思紅,你還真以為我大哥沒了你不行?他對你早就煩了!哎,要不,你跟了我,怎麼樣?我保證會疼你一陣子的,放心,我哥肯定同意,你就跟了我吧!”
男人撲了個空,臉上挨了一巴掌,眼眶快要裂開,并做出猙獰狀。
“蔡铉,你想清楚了,在這個時間段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難道,你忘了那些未成年接客的,還有前一段時間死了的那個,你哥可是到現在都不知道!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四周氣壓低沉,包廂内一片寂靜,男人心有不甘地凝起笑臉。
“啧,紅姐,我這不是和您開個玩笑嘛!您怎麼還當真了!要不,您再多打我幾下,出出氣!诶呦,虎姐,您怎麼還在地上躺着?都怪我!都怪我!吸昏頭了。小心,小心,我扶您起來。”
“不用,不用,蔡總,隻要您不生氣就行!你也知道紅姐,她就是那麼一說,怎麼可能真告訴你大哥?她可是拿你當親弟弟疼呢!否則,她怎麼會花兩千萬幫您把那事壓下去?她剛剛是氣昏了頭了!”
虎姐爬了起來,将自己挂在蔡铉身上,輕輕朝他耳尖兒吹氣。
男人一把抱起虎姐,将她扔在了沙發上,但虎姐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坐了起來。她說道:“欸!你哥怎麼今天還沒來?他可是說了,今天絕對會到場的!”
“哎呦!虎姐,您知道我哥家裡那位,得罪又得罪不了,隻能順着,這幾天鬧得,可是兇!”
“唉!”
一聲長長地歎息送李想越走越遠,最後包廂内的聲音已經與她隔絕,她什麼也聽不到了。
那個貌似儒雅的男人始終沒有說話,卻總是用審視的目光盯着李想,至少持續到她離開之前。
李想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卧室裡,領着她走的那個自稱為甜甜的女孩,對她老成的說到:“你這個小姑娘,不知道走了哪門子運,紅姐竟然親自交代我給你找一間好房子!這些新來的人裡,就你特殊!真是!好了,地方我已經帶到了,明天早上六點前必須把自己收拾利索!我會敲三下門,到時候你出來就行了。對了,聽準了,是三下啊!晚上睡覺把門鎖好,别把不相幹的臭蟲引來了!”
“好,謝謝甜甜姐!您早點休息啊!”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李想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悄聲上前把門打開一條縫。是虎姐!她的臉色微微泛紅,眼神裡滿是厭惡和木然,經過李想的門前時停頓了片刻,斜着眼看她,笑了幾下。
随後,邁着搖曳又有些蹒跚的步子走向前方,這一走就是幾萬年……
李想蜷在床上,想着U盤裡的那些内容,一定!一定要把這個根拔了!要不然,那些慘死的女孩就白犧牲了!
陰暗交接處,一截老鼠尾巴已然漏了出來,剩下的,隻需要等着鼠王露頭了。
瞄準,擊斃!很簡單,簡單地用了無數具屍體,才引誘出,隻有這一次瞄準它的機會。
誰會是最後的行刑者?
隻有劊子手才知道!
夜在沉睡,晝在拂曉。
李想很早就醒了,她聽着門口傳來把手不斷被擰動的聲,單薄成一片,靠在床頭,盯着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幾個疹子發呆。越撓越紅,越撓越深,直到見了血,漏出骨頭縫子,才住了手。
“铛”“铛”“铛”,門響了,緊接着是鑰匙插進鎖孔聲。
煙塵帶着救贖推開一條縫,一雙粗糙的布滿紅痕的手伸了進來,是昨天那個小姑娘,她低着頭,身體微微顫着,像是擔心神罰。
“那個,姐,虎姐讓我來叫你,她們在108那等你過去吃飯。”
“好,就來,你先去吧。”
“不行!姐,她們讓我帶你過去,要不……我……”女孩把頭仰起,像一隻紅眼兔子。
“走吧,我好了!”
她們踩着以黑金為底,銀朱為輔的羊毛地毯,整個人簡直要陷下去。
走廊内滿是脂粉混着廉價香薰的塵,把龍舌蘭的橡木味都沖淡了。那首整夜都響着的《安魂曲》,在此刻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哎!小姑娘,怎麼不坐電梯啊?這一層一層地走下去,不就累死了!再說,昨天不就是坐電梯上來的?怎麼了?這個電梯……不能用嗎?”
“這個隻能客人用,咱們不能用。姐!你可千萬不能用,昨晚……沒什麼,姐,你就記住,以後千萬别用!”
“好,記住了,走吧!的确是有點兒餓了。”
“哈哈,那姐您今天有福了!今天是星期三,早上是薄餅、牛雜粉、糯米糍粑和番薯粥,超好吃的!”女孩一邊說,一邊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
倆人順着陰暗破舊的樓道,往下走。感應燈随着人氣兒亮起,映出牆上粘着的星星點點褐紅,一聞,還有些細微的人腥味。
“小姑娘,怎麼稱呼你?”
“我沒有名字,她們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春女。因為我蠢蠢的,又是個女孩。”
“挺好的呀!春天,萬物誕生的初始,女人,萬物誕生的始祖。我倒覺得這個名字,起的簡直是再好不過了!說不定,你将來真會成為女人中的領袖!”
“姐!謝謝你!你是除紅姐之外,唯一一個願意寬慰我的人。姐!你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我在這裡面待得可久了!什麼事都能知道一點兒,或者,你有什麼話,沒可心的人聽,我就是那個人!放心!姐!我嘴緊得像錢包,不會亂說話的!”
“哈哈哈,那謝謝你了!小财迷!”
餐廳内,金色多到庸俗,還好有幾抹黑中和。到場的人已經很多了,大家都鬧哄哄地擠作一團,像是手舞足蹈的猴子,眼神裡還閃着對彼此敵意的光。
隻有零星幾個,被分在了外面,面皮上更是沒帶什麼表情,讓人分辨不出,是敵,還是友?
李想讨厭把女人分成陣營,劃分敵友,用輸赢來給對方打分。隻要讨好到男人,多拉一個生意,就是赢;但凡厭惡他們,把他們踹到一邊,就是輸。
這種規矩,該變了!
春女拉着李想走到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李想卻忽地站起,拿着餐盤,徑直走到笑得最熱鬧的姑娘們面前,一屁股坐在她們旁邊。
那些姑娘們頓時不笑了,警惕地盯着李想。李想反倒像個沒事人一樣,吃一口糯米糍粑,再喝一口番薯粥。
那些姑娘也開始吃,熱乎的牛雜粉還正往上散着熱氣。她們像是要和李想比賽似的,越吃越快,到最後,簡直是往嘴裡攮,把肚子撐得溜圓,就為了赢這場根本不存在的比賽。
“紅姐!紅姐來了!你們都先别塞了!”
不知道李思紅是什麼到的,也不知道第一聲是誰先叫的。
“紅姐!”
“紅姐,早上好!”
“紅姐!你看看!她們把粉都吃完了!”
“紅姐,給您放好了,還在您的位子。”虎姐走上前,拉開椅子,把餐盤放好。
李思紅應了一聲,徑直走到李想身前,看了眼她的食盤,将手沉在她肩上說:“小想,怎麼,吃不慣?還是,隻愛吃甜的?”
李想蹭得站起來,答到:“報告!紅姐,喜歡吃甜的。以前在家吃不到,現在到了這,不挨打就可以吃。所以,吃得多了一些,請紅姐原諒!”
“小想,你不用緊張,坐下慢慢說。坐下,你坐下說。”
李想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沿用在隊裡之前的習慣,以彙報領導的方式,一驚一乍地站起。
李思紅把她按了下去,拉開身旁的凳子,坐在李想旁邊,瞟了虎姐一眼。虎姐立刻小跑過去,把李思紅的餐盤挪了過來。
李思紅開始小口咀嚼着蝦餃,間隙,還時不時舀一勺雙皮奶,也不喝,隻是舀起,又放下。她觀察着李想的神情,看着李想的眼仁跟着雙皮奶上下起伏,笑了一聲,把碗推到李想嘴邊。
李想嘴裡的番薯粥頓時沒味了,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一眼,看見李思紅對她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敢動。隻是不吃了,就盯着那碗雙皮奶。
“想吃就吃吧,我剛好吃不下了。”
“真的嘛,紅姐?嘿嘿,謝謝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