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餐廳在一條胡同裡,拐了好幾拐,車不好開進去。
聚餐結束,朋友們互相道别,各自去找自家的車。
蔣時微和大部隊是反方向,一個人慢騰騰走着。
到兩條巷子交岔處,路邊有反射鏡,她看到商知野在她身後。
“你跟着我做什麼?”
商知野見自己被發現了,索性追上去,和蔣時微肩并肩走。
“我擔心你,你情緒那麼低落,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蔣時微皺眉:“又不是三歲小孩。”
商知野雙手插進校服口袋:“那說不準,有的人,剛才哭得跟三歲小孩似的。”
“……”
蔣時微自覺丢人,默默加快腳步。
商知野兩步就又跟了上來,問道:“微微,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拆了嗎?”
時微說:“拆了。”
商知野沉默一會兒,故作從容問:“那我寫的信,你也看了?”
時微不太自在:“看了。”
一封表白信,寫得很簡單,主要内容就是表達他的喜歡,問時微畢業後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時微的不回答等于拒絕,可商知野不死心。
“我知道你對我沒感覺,”他出人意料地平和,“但是沒關系,我可以等你。你不要有負擔,即使最後等不到,那也是我自願的。”
時微轉臉,胡同口的燈光剛好照進來,襯得少年人棱角越發分明。
與同齡男生相比,商知野稍顯成熟,初中剛畢業,扔進高三學生堆也不違和。
蔣時微看不上男同學,覺得他們幼稚,腦袋裡面裝漿糊。
但商知野還行,他不急躁,表白和追求都把握好分寸,從不在外人面前做那些自我感動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商知野的身型,和高中的裴叙有點像。
蔣時微想到裴叙正飛去孟舒桐身邊,嘴一撇又要哭。
商知野連忙遞紙巾給她,溫柔道歉:“對不起,我又惹你哭了?”
“不是,”時微說,“我不早戀,你别等了。”
商知野眼前一亮:“你,你的意思是等你長大,我們……”
蔣時微丢下一句“再見”就跑了。
少年站在路燈下,眼眸染上欣喜的色彩。他握緊雙拳,目送心愛的女孩走遠,耳後漸漸燙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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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裴叙發來機場照片,蔣時微剛醒,懶得回複。
中午,裴叙又發食物的照片,蔣時微說:「看起來真難吃。」
晚上睡覺前,蔣時微旁敲側擊:「哥哥,你在柏林住哪裡?」
裴叙:「酒店,怎麼了。」
時微:「那姐姐呢?」
裴叙:「學生公寓。」
時微:「那就好。」
裴叙:「好什麼?有話直說。」
時微:「沒什麼,就是,爺爺說咱家的孩子要有規矩,沒結婚不能随便亂睡。」
裴叙好久沒回複,蔣時微莫名緊張。
過了五分鐘,他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聲線富有磁性,語氣不悅:“寶寶,我是不是說過,不能撒謊。”
他很久不叫這個稱呼了,蔣時微聽到就哽咽:“我沒撒謊。”
裴叙噤聲幾秒,妥協道:“沒事兒,就當咱爺真的說過這句話吧。”
蔣時微遲疑問:“那你到底有沒有……”
這個年紀的男人,談了大半年戀愛,沒睡才奇怪。蔣時微咬着牙問出這問題,心裡早有答案,但還是抱着一絲僥幸。
然而裴叙并不正面回答:“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是擔心我有了新的家庭,不再關心你。我向你保證,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哥哥永遠做你的靠山。”
寄人籬下的孤兒,安全感嚴重缺失,占有欲過強,這都很正常。裴叙理解蔣時微的焦慮,明白她的惶恐,卻不懂得她别有所求。
聽完那句話,蔣時微腦海裡全是“我有了新的家庭”,裴叙再說什麼安慰,她都聽不見了。
通話結束,她恍恍惚惚走到小書桌旁,狠狠撕下一張紙,用力寫上一句:希望裴叙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然後惱怒地揉成一團,過幾分鐘再展開,塞進密碼鎖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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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暑假,蔣時微流了很多很多眼淚。
孟舒桐在社交平台發旅遊照,裴叙偶爾入鏡,戴着帽子墨鏡,跟明星出街一樣。
起初,蔣時微還能強忍不适,給孟舒桐點贊。後來她忍無可忍,把孟舒桐的賬号給屏蔽了。
裴叙在柏林待了半個月,轉道去荷蘭。蔣時微略松一口氣,沒再拒接裴叙的視頻電話。
視頻一接通,裴叙皺眉問:“寶寶,你眼睛怎麼腫了?”
蔣時微:“去兜風,風刮的。”
裴叙:“下次記得戴護目鏡。”
蔣時微:“知道了。”
聊到最後,裴叙忽然提起:“煩得很,我媽說要見我對象。”
蔣時微好不容易有笑容的臉,瞬間又垮下去:“哦,這樣,婉姨知道你有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