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我妹馬上要被黃毛小子拐走了,我不高興不是應該的嗎?”
“Eden不是黃毛小子。”
“你看看,護上了,Eden的發色在陽光下不是顯黃麼。”
“……”
那是金棕色。
蔣時微在心裡說。
倏而,她想起自己不願意去柏林的原因,心裡默默燃起一簇名為奢望的小火苗。
萬一裴叙也是一樣呢?
如果是就好了。
裴叙從沖鋒衣口袋裡取出一個盒子說:“總之哥哥跟你道歉,我們不冷戰了行不行?”
蔣時微接了那珠寶盒,打開看見一枚漂亮的歐泊戒指。
“怎麼送戒指?”
“好看,适合你。”
“可是戒指不能随便送人。”
“寶寶,你連咱家祖傳的鴿蛋都收了,差這一顆黑歐泊?”
“……那不是借放嗎?”
裴叙一如既往沒長心:“哥哥這輩子還真不一定結婚,給老婆還是給妹妹都一樣。”
蔣時微:“不一樣的,怪不得孟姐姐要跟你分手。”
“怎麼說話呢?”裴叙突然想起家長會那兩件事,“你跟你同學說我純渣男,還在紙上寫我是蠢貨?”
時微抓到重點,冷汗下來了:“你翻我桌子!”
裴叙:“沒翻,就擺在桌上我想看不見都不行。”
時微:“你還看見别的沒?”
“怎麼,你有别的見不得人的?”
“沒有。”
裴叙亂動人紙條,已經是理虧在前,不好意思繼續問。
時微單手抓着安全帶,心跳巨快。
她有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了。
抽屜裡裝着一本日記,寫滿了她求之不得的願望。
有時她狂喜,有時她絕望,字裡行間寫的全是她愛裴叙。
日記旁邊還有一本相冊,是她小學畢業學會用相機之後,偷拍的裴叙。從裴叙十九歲到現在,已經集齊滿滿一本。
日記是密碼本,她随身攜帶;相冊卻是敞開的,她不敢帶回家。
要是裴叙發現了,該怎麼辦?會不會連兄妹都沒得做。
她無比渴望走到陽光下,又怕見光死。她想至少等到十八歲,如果裴叙那時候沒女朋友,再考慮讓他知道,她深藏于心的喜歡。
-
回到家,停車上樓。
裴叙把話題倒回去:“小孩,舒桐說我不好我認,你說我不好,我可不認。”
時微恹恹地:“為什麼?”
裴叙捏了一下她的臉:“我所有的好脾氣都給了你,你說呢?”
她不服:“可你還跟我吵架。”
裴叙:“那不是擔心你把路走歪嗎?剛跟你道過歉了,你要是非得去巴黎,那就去。”
時微停頓片刻,問:“你不管我了?”
“管啊,也不能管那麼死。”
“我和Eden談戀愛,可以嗎?”
裴叙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想到前些天,蔣時微冷落他,連他端的牛奶都不喝的樣子,感覺一陣後怕。
他對自己心一狠,言不由衷:“可以,隻是現在不行,高中畢業後随你。”
樓梯間詭異地靜下來,蔓延一片各懷鬼胎的沉默。
時微感覺像有刀片卡在嗓子,艱澀問:“真的嗎?”
裴叙病急亂投醫:“真的。”
時微:“那我這個寒假就去跟Eden說,讓他等我?”
裴叙噤聲兩秒,假裝大度:“那不成,你得吸引他主動表白,我家姑娘不幹那倒貼的事兒。”
一口老血,淤積在胸口。
蔣時微生氣想哭,天知道她有多少個難熬的日夜,全在設想怎麼“倒貼”裴叙。
結果裴叙一臉無所謂,建議别的男孩跟她表白,然後在一起。
時微越想越委屈,丢下一句“裴叙你真的好煩人”,跑回房間,鎖上了房門。
裴叙愣住幾秒,擡步跟上去,敲門說:“我怎麼煩人了?”
裡面沒動靜。
裴叙說:“那我到底是該同意還是不同意?”
蔣時微還是不回應。
裴叙沉默幾秒,問:“寶寶,難不成你已經開始倒貼了嗎?”
“砰”的一聲,蔣時微應該是砸了什麼東西。
裴叙靜下來思索,沉寂一段時間的猜想重新浮現腦海。
有些事,他沒細究,不代表沒進眼裡心裡。
有些愛,早已像調色盤裡混雜的顔料,分不清是哪一種。
裴叙年長,總記着自己有掌舵的責任。他原先自己一條船,翻了也就爛命一條,無所謂。
後來把時微撈上來,塞進唯一的船艙裡寶貝着,為她遮風擋雨,事情就不同了。
既然是掌舵人,那就得永遠走正确的航向,免得迷失在海上。
不知從何時起,外邊的風雨再也打不到他們。裴叙自己,卻成了蔣時微的狂風暴雨,令她在倫敦夏夜被冷寒浸透,發起燒。
裴叙要叫蔣時微小孩、寶寶,是存了私心,希望她永遠長不大,像隻小貓依靠他。
蔣時微不願被叫小孩、寶寶,是想和他平起平坐,成為可以并肩而行的夥伴。
他依稀發覺,背道而馳的願望可能是殊途同歸。
隻不過不能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