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臉上的愉悅瞬間散去,他放下毛筆:“他這時候來。”
“……奴婢對聖上說了您暫時不便,可他仍舊要來見您。”
蒼羽揉了揉眉心,為他們二人都穿上衣物,剛準備離開,卻聽得侍女又說:“聖上說,要您帶着那位仙君……”
蒼羽眉頭蹙起,五指緊握,顯然十分不願。但聖上的旨意他的确無法忤逆,隻能轉身問易淩:“你想去麼?”
言下之意——若易淩不想去,那麼他就算不能做到聖上的要求,也不會強硬帶上對方。
但易淩一心隻想着盡快脫離幻境,并沒有意識到蒼羽真正的意思。
“自然要去,”易淩道,“或許那位魔聖正是幻境的核心。”
“……”蒼羽面色不佳,他湊過去輕輕拉住易淩的衣袖,低聲央求道,“師尊……您就不能陪我再多玩會麼……”
易淩歎氣道:“可此事重大,等從幻境出去後再說這些,可以麼?”
以往遇到這種不聽話的家夥,易淩都是直接動手來讓他們聽話,但他沒想到面對蒼羽自己竟然會有耐心解釋。
不過所幸雖然蒼羽仍然沉淪在幻境裡,但還是願意聽從易淩的要求,他耷下眼角,滿臉不甘心地握住易淩手腕,帶他走到會客之處。
魔聖似乎已早早來此,他身披玄色鬥篷,巨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臉,隐藏在一片陰影之中。
他手邊擺着三盞泡好的茶水,見他們二人來了,陰影之中傳出一聲陰冷的笑,他擡手示意:“二位且坐下吧,茶已泡好。”
這番行為,好像他才是紫極殿的主人。
蒼羽謹慎地領着易淩坐下,一直緊緊握着他的手不曾松開。
魔聖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對易淩道:“易仙師,若本座不曾記錯的話,您與他,應當是師徒吧?”
不等易淩開口,蒼羽道:“聖上有什麼話便直說吧。”
魔聖深深地看了易淩一眼:“本座隻是好奇,既然易仙師修的是蒼生道,又為何能容忍下自己‘曾經’的弟子成了魔修——甚至還是四處劫掠的魔修?”
“魔聖大人問在下這些已無任何意義,”易淩答道,“在下隻是一個階下囚,也已被種下爐鼎印——如今與他早已不是師徒。”
“師、師尊?!”蒼羽猛然轉頭看着易淩,他沒想過易淩竟然會……如此直接且絲毫不覺得羞恥地将此事說出,然而比起這句話,他更被易淩最後那句“早已不是師徒”刺痛。
而魔聖則驚愕無比,他轉向蒼羽:“這件事,你竟敢在未經本座允許時私自動手?”
被擄到魔域的人修往往都必須由魔聖先吸食過靈力後,才會交由三位魔尊“處置”,魔聖本給了蒼羽“懲戒”自己曾經師尊的機會,卻沒想到過了許久也不見對方把人帶來。他親臨紫極殿後,看到易淩毫發無傷的模樣,便知蒼羽定是沒能狠下心——
結果沒想到他竟然種下了爐鼎印。
那魔聖不用多想也知道,蒼羽早已背着他吸食過靈力。
——這種行為,無疑是在挑釁他。
“是在下自願的。”易淩感受到魔聖周身已然生出的怒意,開口辯駁。
而魔聖可不管他自願與否,隻要被觸犯了權威,他定然要照魔域的規矩來懲罰。
身為魔修,他的脾性自然不會好,不過是一眨眼便在蒼羽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怎麼,你是覺得自己滅了一些小宗門,便可在我這裡不論法度?”
說話間,他已手中起勢,眼看就要落在蒼羽身上——
魔域衆人自入魔域時便被魔聖種下奴印,以确保魔聖能夠随意處置任何人。但魔聖很少會用奴印去控制他人做事,隻會在自己要降下懲罰時才會驅動。
在奴印的控制下,蒼羽全然失去反抗的力氣,隻能被動看着魔聖即将下手。
就在此時,本被蒼羽封住靈力的易淩,竟然絲毫沒有阻礙地輕松掙脫封印,利落召出青霜,接下了魔聖一擊。
趁着魔聖短暫的愣神,他眼疾手快直接扯下魔聖罩在身上的鬥篷——
然而在看清魔聖的樣貌後,易淩後退一步,他的手腕發顫,幾乎要握不住青霜劍。
……為什麼?
為什麼……魔聖竟然有着和陸予風一樣的樣貌?
這世間不該有長相完全相同的人。
但易淩此刻卻無比希望會有。
“你……你為何會在此?”易淩握緊了青霜劍,穩下情緒問道。
“陸予風”依舊用着極為冷淡目光看着他:“易仙師問本座這種問題,難不成是因為在魔域待久了連頭腦也不好使了嗎?”
易淩怔愣地看着“陸予風”,對方似乎全然不認得自己,而且表現出的性格也與自己所熟知的那位大相徑庭。
在魔聖手下做事三十年的蒼羽從未見過其真容,他未曾想到魔聖竟有着與淩霄宮掌門極為相似的容貌。
他不免擔憂地看向易淩:“師尊……”
易淩在聽到他的聲音後猛然驚醒。
他想,自己現在是身處于幻境之中,眼前所見未必是真實。
或許……“陸予風”也隻是自己想象中的事物,并非魔聖真正的樣貌。
魔聖并沒有給二人太多時間,他冷聲道:“可惜,本座本不想對你們下死手,但既然被你們看見了長相,那便不能留你們——”
旋即,他在眨眼間便在周身結成如密網般的陣法,雙手合攏時,陣法瞬即向他們二人縮緊!
易淩凝眸擡手迎上,卻不曾想魔聖的修為已到了他難以想象的程度。青霜劍與陣法接觸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形似天道般的力量重重撞擊在手腕,震得他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