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們終究還是沒能一起看完整個畫展,明明原本一片和睦的氣氛。
但怪就怪在查恩斯是個有太多秘密的人。
如果按照關系親密的程度從好到壞的順序來給查恩斯·拜倫的諸多堂親分類的話,叔父卡特琳娜與叔父貝魯特,以及貝魯特的兒子勞倫斯顯然是最位于表格頂端的那一部分;至于像是金字塔底座一般最寬的那一部分,則是大多數的“其他”,是在查恩斯的生日聚會上根本不會出現的人。他們是兩個極端,獲得了他的信任,亦或因為厭惡根本不會來接近他,而哪怕是後者,從某種角度來說,也都能讓查恩斯處于一種比較舒适的狀态。
唯獨第三種類别……他們卡在這二者之間,達不到信任的程度,甚至有時還令人産生疑慮和警惕,可是他們看起來又非常熱情,自以為親切地高調地遊走在人群之中,總有大把的話同人述說,或者同人問大把的問題,像蜘蛛結網一樣,将那些嘗鮮的、獵奇的、窺探的絲線纏向四方,包裹住戰利品,又随意地在人多嘴雜的時候炫耀般地通通抖落下來。雖然總歸是讓人不舒服,可是面對對方的一張毫無知覺的笑臉,又實在做不出排斥的表情。
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親戚。
——姑媽漢娜就是典型的這樣一位家人。作為ω,又是女性,她的生活單純而輕松,她完全不需要參與任何企業事務,也就完全遠離任何麻煩、矛盾和紛争的中心,偶爾會卷入一些利益的糾葛中,但并不影響她繼續保持天真。她甚至連接受的教育都隻是最基礎的程度,因為比起科學知識,對她來說更重要的課程是舞蹈、美術以及插花。她為數不多的社交場合都是帶有聯姻目的的晚宴和交際舞會,或者參加和她同樣身份的婦人小姐們組織的女子活動,與她們比較口紅色号或是戒指上鑽石的亮度。她是典型的貴族家族富養的溫室嬌花,一旦成熟就被殷勤地展示出來,等待着匹配的人采摘。她有大把的金錢和時間可以揮霍,所以她也養成了足夠的興趣和習慣,去搜羅所有她隻要感到好奇的信息。
比如,盡管查恩斯和漢娜并不是多麼熟悉的關系,可是漢娜因為和自己的私人醫生無話不談,她的私人醫生又和查恩斯的私人醫生詹森是認識很久的老同學,盡管詹森完全不是有意要将大少爺的私事告訴對方,但話說得多,總有一兩句會出端倪(詹森也因此到現在都為這件事感到自責),所以就是通過這樣一層層“網”,父親威爾伯特原本捂得嚴嚴實實的查恩斯學生時代逃課的污點,竟然就這樣讓漢娜偶然得知了一二,并且在某一次聚會上當做“下一代們的經年趣事”說了出來,讓祖父當場就黑了一整張臉。
……還好他們并不知道查恩斯逃課的真實原因,隻當成是少年純粹的叛逆,否則查恩斯費勁千辛萬苦隐忍多年的最大的秘密……就會因為這樣一個小到根本不值一提的疏忽,頃刻間毀于一旦。
那時候查恩斯就意識到,這位平日裡沒有太多存在感,在繼承問題上也對他基本毫無威脅的“小角色”,甚至并無任何害人之心……卻是他最最需要提防的那一種人。
而就是這樣的一位親屬,在首都會展中心的“愛之夢”畫展上,查恩斯與其相遇了。
“……漢娜姑媽。”
查恩斯才剛剛壓下驚異,向對方予以問候,漢娜便喋喋不休地打開了話匣子。
“哎喲,天呐!這不是我的大侄子查恩斯嗎?”身材圓潤的婦人捂着外套上有白色狐毛裝飾的心口位置,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一如既往沒什麼表情的男人,“但是今天看起來格外帥氣嘛?沒記錯的話,這種帶點花樣的條紋西裝你不是很少穿嗎?最近的一次好像也就是你前段時間的生日聚會了?說起來邁爾斯那小子也真是的!一點禮貌都沒有,竟然就那樣推開你,讓你的腰撞傷了吧?不過看你沒什麼事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謝謝關心,我沒什麼大礙,漢娜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