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埃文中學時期的經曆觸動了查恩斯的回憶,查恩斯也不由得回想起了一些年少時的事情。不過,當然……比起埃文近乎命運般的夢幻的偶遇,留在他腦海中的印象隻有苦澀與酸楚。
猶記得也是一個夏天的傍晚——畢業季的前夕。擁有古老宗教曆史的聖威斯敏斯特公學的一大特色就是在每年的畢業彙演上,會有全部由畢業生參與的合唱團登台獻唱,作為青春的最後一場風采展示。而在這之後,他們就要在這人生的分叉口上做出重要的抉擇,而這明确了他們或許隻能各奔東西,僅僅隻在未來懷念這段歲月的時候,想起還曾與那麼一些人有過那麼一段純真的友誼。
出于這種制造美好回憶的心理,有不少學生會報名參加合唱團。至于人員的選拔,除了看一看有沒有這份悟性,便也沒有其他門檻,完全屬于自願原則。但學校曾統計過曆年最終确定為合唱團成員的學生分層,令人驚奇的是,大部分成員其實還是被最優異的那一部分優等生包攬,因為隻有他們能夠同時滿足頭腦聰明、擁有較強的展現自我的欲望,又有足夠的精力兩邊應付即将到來的考試與合唱練習。由此可見,如果說參加這樣的小小校園合唱在他們看來隻是小菜一碟,那麼最難的則會是那些明明沒有時間,或者沒有興趣,卻又因為這是自己能力的體現而不得不強迫自己做好的另一部分學生。
比如查恩斯。
雖然以他的性格,開口歌唱還是強人所難了些,但在父親的勒令下,擁有英皇鋼琴六級的他理所當然地被要求擔當合唱團的鋼琴手一職。查恩斯靠自己的努力拿下了這一角色,但在相當短暫的志得意滿之後,他要面臨的便是在未來不短的一段日子裡,他不僅要完成忙碌的學習計劃,還要艱難地擠出時間,分神練習合唱團曲子的重重考驗。
……不過他甘之如饴。
這是因為合唱團裡有他的好朋友,他不自量力暗暗喜歡的人,一個男生,一個α——愛德華·沃森。
擁有一頭帥氣幹練的硬直棕發的少年最近好像又長高長壯了幾分,雖然成績一直遙遙領先,但隻是工薪家庭出身的他,舉止自然不帶任何寫滿條條框框的拘束習氣。他才剛打完籃球,似乎還帶着一身夏日驕陽的火熱氣息,便匆匆跑回了教室,找到了校服扣子永遠扣到最頂上一顆的查恩斯。
“決定了!查恩斯……我陪你一起參加合唱團吧!”
聽到這樣的承諾,于是他從埋頭做題的狀态中立刻清醒過來。有些炙熱的夏風穿堂而過,帶來屋外栀子的清香,以及屬于對面的人身上淡淡的啤酒和煙花火藥的味道。查恩斯有些訝異地擡起頭,回望着他。
少年燦爛明媚的笑容盡收眼底。
……總是這樣,一旦有人無私無畏地對他稍微好一點,他就很容易動搖。不過這樣真正瘋了般地想要再靠近對方,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這還是第一次。
……想要和他擁抱,想要和他接吻。
年輕的心總是不安分且浮躁輕狂的,有最純粹最真實的欲望,還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哪怕是查恩斯也不例外。能夠在放學之後的排練中與愛德華額外相處幾個小時,他感到一天的疲憊似乎都立刻消失不見了,而當愛德華總是在臨别之前毫不吝啬地誇贊他的鋼琴彈得好聽的時候,他竟又大言不慚地主動提出要談對方喜歡的曲子給他聽。
“真的嗎?”愛德華驚喜地眨了眨大眼睛,“你真的願意為了我演奏嗎?”
……這有什麼可假的嘛?他想。
“不過我完全不懂藝術……查恩斯,還是你給我推薦幾首你喜歡的曲子吧!”
于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查恩斯沒有選擇他從小就拿手的《Souvenirs d'Enfance(愛的紀念)》,或者現在正在練習的六級曲目,巴赫的B小調三部創意曲,而是莫名按下了高音“LA”,彈奏了一段很輕盈卻又有些憂傷的旋律。
他還很清楚地記得它的名字。
Mariage D'amour(夢中的婚禮)。
他其實并不是很熟悉這首曲子,也不太記得後面的樂譜,可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的腦海中好像隻剩下這一首鋼琴曲,擁有着一些他無法說出口的意義。
“……《Mariage D'amour(夢中的婚禮)》,感覺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