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陳琰的邏輯裡,打過架的人沒有辦法做朋友,遑論道歉。
當她出手揍一個人的時候,事情一般已經很嚴重了,在她認為對方有錯的情況下,反過來去和對方道歉簡直是天方夜譚。
三個人原本站成一個等邊三角。蔡卓然不知道兩人在争什麼,暗中挪了挪腳步,向着陳琰貼近。
等邊三角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銳角三角形。
“嗯……話不是這樣講的。”
生活老師卡了一下殼。
她留出思考的餘裕,語速變慢了,但很快從死胡同裡走出來,盡可能清楚地向兩個小孩解釋:“老師是希望你們就和同學打架這件事情道歉——并不是覺得你們幫助受欺負的同學這件事是錯的……”
蔡卓然說:“老師,我聽不懂。”
陳琰贊賞地看了他一眼。這回輪到她點頭了,眨着水汪汪的無辜狗狗眼。
讓幼兒園小孩理解其中的邏輯還太早,畢竟他們中間的部分人連三角形都剪不利索——
生活老師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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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傻是小孩子的特權。
陳琰和蔡卓然一人一句話,頂着兩張乖巧可愛的臉蛋把生活老師搞的沒脾氣了。
嚴格來說他們也不算犟嘴,不會動辄大喊大叫,讓人心裡生不出火氣。
總之,道歉一事不了了之。
因為大人間的矛盾還沒解決。
有蔡卓然的家長“以身作則”,話都沒說幾句就幹脆撂倒了發生矛盾的對方家長,讓老師急得頭上冒汗。即使她已經保證不會再随意動手,老師們看陳之椒的眼神也還是戰戰兢兢的。
小姨看上去比侄子情緒不穩定多了。
大家都隻是普通打工人,對可以随手撂倒一個體型壯碩的一米九成年人的武力值報以敬畏。
張銘爸爸的肩膀都還在隐隐作痛,氣焰一下子小了很多,縱使心裡不服氣,也隻能咬牙忍耐。
他也想反抗啊!
可是陳之椒鐵鉗似的胳膊将他一按,他連動都動不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成年人的生活裡就是有這麼多無奈和心酸。
充當和事佬的小郭老師絞盡腦汁給雙方遞台階。張銘父母順坡下驢,表示都是孩子之間的小摩擦,不會再追究。
陳之椒其實挺想追究一下的。她的小侄子,還有那個可可愛愛的糯米糍小姑娘,總不能白挨打吧?
直到司融在她耳邊輕輕說:“他們家那個胖兒子被打得比較狠。我看過了,鹽鹽和卓然身上都是些小擦傷。”
司融一靠過來,就像一塊香噴噴的行走的蛋糕。陳之椒故意離他三米遠的小計謀自此徹底失效,仿佛能夠嘗到空氣中的甜意,神色恍惚了下。
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
司融不是Omega,他在這個世界上是個正常的男性,沒有腺體,沒有生殖腔。陳之椒,你分明看過了,趴在陳之杏脖子上确認了三遍姐姐是個女人而非Alpha,同理,司融也是一樣的。
拜托了,這裡沒有信息素抑制劑,易感期就快過去了忍一下吧陳之椒!
如是反複告誡自己,陳之椒強行使得被信息素控制的大腦重回正軌——
未遂。
不知什麼時候輕輕按在司融後腰上的手,透過西裝的布料,指尖染上了他肌膚的熱度。司融今天穿的西裝和上回不一樣,陳之椒低頭,指尖撚着布料,竟發覺上回見面的畫面還很清晰。
陳之椒你在幹什麼!她在腦海中對着自己尖叫。
察覺到司融動作僵硬的轉身,陳之椒故作冷靜地掰過他的肩膀,讓他面朝正喋喋不休的夫妻倆。
“喂,司融。你和他們說吧。”陳之椒貼近他,百無聊賴地說,“我先出去看看孩子。”
估摸着人也應該打服了,現在會好說話得多。
社交這種事情她應付不來,何況那對夫妻說話一套一套的。
但是司融很擅長。他也是那種講起話來就喋喋不休的類型,還會引經據典地掉書袋,用點很小衆的典故來罵她。
陳之椒一開始聽不懂,也不跟他生氣。隻要察覺到他說的話自己聽不懂,她就會上手揍他,把人揉得眼淚汪汪,司融就會乖乖閉上嘴。
即使有的時候司融的确沒在陰陽怪氣她——也沒辦法,陳之椒分不清嘛。
就這樣,陳之椒順勢收回了搭在司融身上的手。她故作冷靜,表面上确實沒有任何破綻,堂而皇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走出去了。
張銘父母敢怒不敢言。小郭老師裝作沒看見。
至于司融……他被陳之椒按過的後腰微微發麻。
司融恍了下神,險些咬牙。
之前還裝不認識,現在又對他動手動腳。
他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司融看着陳之椒的背影,眼神陰陰的。
眼看即将達成和解,又出了小插曲。
兩個西裝男人敲門進來,看着很眼生,小郭老師疑惑一秒,不得不中斷談話,問:“請問兩位是……”
助理和律師笑容滴水不漏,沒接收到老闆眼神中隐含的制止,一開口頗有風範,很是唬人:“您好,我是司先生的律師。”
他倆還是帶着小孩打架的監控視頻來的。
小郭老師:……
噢,孩子打架要把她抓警察局嗎?
和成年人打交道也這麼煩,她隐忍地閉了閉嘴,眼中彌漫着淡淡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