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嗎？

好像也沒有。

站在玻璃面前觀賞水箱裡的美人魚演員和魚群共舞時，司融的目光卻不在表演上。陳琰完全被穿着魚尾巴的演員迷住，仰着頭亮晶晶地注視。

小女孩贊歎的眼神天真無邪。

紅色頭發的美人魚演員遊過來，隔着玻璃和陳琰互動。

受到美人魚青睐的小姑娘瞬間成為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陳之椒站在邊上，對表演興趣寥寥。她手裡還拎着那個袋子。每次邁開腳步，她都能感覺到那個小小的盒子在紙袋裡移動，從一頭滾到另一頭。

輕飄飄，又沉甸甸。

她本能地不去看司融的臉。他不稀罕她的禮物，她也不是非要送。頗有點賭氣的意思在。

誰知道海洋館的玻璃那麼厚。反光裡，司融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

他看了多久？陳之椒也不知道。

“給你。”

她胡亂把那個巴掌大的盒子塞進他手心。

因為沒看他，第六感好像不奏效，塞了一下塞偏了。動靜大了，蔡卓然又要對着他們叽叽喳喳。

陳之椒有些急了，幹脆轉過臉，一手抓過司融的手腕，一手将盒子端端正正地擺上去。

她也不是太記仇的性格，開了頭就不會在扭捏。她低聲抱怨道：“剛才幹嘛那麼堅決地拒絕我，弄得我很下不來台。”

“随手買的，你要是不喜歡也不用還給我了，自己處理吧。”

東西終于送出去了。歉意似乎也表達到位。

壓在陳之椒心頭的石頭終于挪開了。

“給我的？”司融雙手捧着簡陋的紙盒。

發問的語氣和女兒如出一轍。那張漂亮的面孔浮現出幾分怔忪，表現得好像有點太鄭重了。

陳之椒一想到盒子裡裝的是塑料玩具，再看他那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真是見鬼了，她是在司融臉上看到了受寵若驚？不對，他的表情要從陰陽怪氣的角度解讀才能還原出原本的意思！

就算送了他小孩子的玩具也不能嘲笑她！司融要是看不起她的塑料寶石，她就把戒指搶回來！

陳之椒嘟哝道：“隻是很普通的小玩意。”

也要一百多塊錢呢，花工資買的，你不喜歡還是還給我吧。

可是前幾秒才說了不喜歡也不用還——可悲的成年人就是愛面子。陳之椒偷偷唾棄自己。

司融打開禮盒，陳之椒屏住呼吸。

他們所站的位置，光線昏暗。寶石原本的顔色在陰影處看不清晰，顯得很普通。不過海洋館這樣的地方，也不會有正經的珠寶店存在的。司融手裡捏着那枚小小的戒圈，揚起嘴角好像笑了一下。

大概不是嘲笑的意思。

“之前不知道你準備了禮物，所以才會那樣說。抱歉。”他把戒指套在最細的手指上，勉強能夠塞進去，“我很喜歡，謝謝你。”

“原諒你了。”陳之椒看着塑料戒指就燥得慌。

下回還是得送個真的比較有面子。

美人魚表演結束了。

今天的參觀也差不多就到了尾聲。陳琰和蔡卓然過了一開始的興奮勁兒，倆人走了幾個小時，小短腿都快冒出火星子，也到了累的時候。

遠處擺着幾台娃娃機。

陳之椒想起什麼，忽然停下腳步，問：“前面有娃娃機。你不是最喜歡抓娃娃麼，要不要去玩？”

蔡卓然趴在陳之椒肩膀上，聽到她的詢問，勉強掀開眼皮瞧了一眼。

很喜歡……但是今天已經好累了。他抓着陳之椒送給他的烏龜機器人，對擺在娃娃機裡憨态可掬的娃娃們瞬間也沒有那麼渴望了。

“嗯……”蔡卓然從鼻腔裡哼出思考的音節，還在遲疑。

陳之椒想起至今還堆在她心愛的專屬小躺椅上的那堆毛絨玩具，心有餘悸。抓娃娃可以，不過最好還是不用送給她了。

出來玩，當然還是讓小孩自己決定。陳之椒耐心等着蔡卓然作出選擇。

與此同時，司融也低頭看女兒：“鹽鹽？”

陳琰反應得久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恹恹道：“不想。”

她先前還不是很累。雖然走不動了，被司融抱着往前走，但還在四處張望，觀賞水箱裡千奇百怪的小魚。

碰到娃娃機，莫名就有些蔫蔫的，提不起興趣。

“裡面有你最喜歡的水星寶寶。”司融提醒。

“我知道。”陳琰有氣無力地說。

那為什麼不想去？

她從司融眼中看到了疑惑，心裡其實比他更不明白。她和司融才是一樣的。他應該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