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謙一隻手還維持着開燈的姿勢。
刺眼的光線讓他同樣不自覺地眯起眼晴,朝着樓梯上方看來。
“不好意思,按到大燈了。”他端着玻璃杯,不太走心地道了聲歉,隔了兩三秒,有些遲鈍地道,“你也還醒着呢?”
司融一手撐着樓梯扶手,以一種古怪的姿勢擋在樓梯口。燈光無法照亮的角落,陳之椒默不作聲地松開和他交纏的那隻手,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陰影裡。
臨走之前還有些怨念地戳了把他的後腰。
……早就說過翻窗比較便捷。
司融手中一空,五指合攏隻握到了空氣。他勉強提起心神應付看上去半夢半醒的弟弟,問:“你站在那多久了?”
“多久?”司謙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似乎在走神。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皮垂下去,似乎在思考。少頃,他有些懶散地道:“我一直在這兒啊。”
司謙擡腳往樓梯上走,而後便看見司融慢慢站直身體,繃緊的肩背透露出微不可察的攻擊性。他若無其事地盯着他,姿态故作放松。
兩人在樓梯半程面對面。司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向前。
司謙垂眸看着他過分用力的手。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司融給出一個解釋,半垂着眼睛的樣子,又好像漠不關心。
司融道:“樓梯壞了。”
聽到這兒,司謙也覺得離奇起來,護着手裡的半杯水,不可置信地瞅他一眼。
司融咬牙道:“有段扶手裂了,明天叫人維修。你先坐電梯上去。”
“扶手斷了也不影響走……”
“你沒有常識嗎?這說明樓梯年久失修,有安全隐患。”
司謙就這樣被他推着原路返回。
他茫然回過頭張望了一眼,又被按住腦袋朝前,匆匆一瞥間沒看到司融口中斷裂的樓梯扶手。
陳之椒背倚着牆壁,聽着樓下的動靜離自己越來越遠,方才緩緩轉過身,額頭抵着牆面。
他真的是。
完全不會說謊。
她輕輕用腦門撞了下牆。
·
司謙忽然開口:“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到一個詞。”
司融按亮了電梯,擡手在他背後輕推一把。司謙進了電梯,轉過身。
司融冷漠問道:“什麼詞?”
司謙:“欲蓋彌彰。”
兩人對望片刻。
司謙那雙困倦的睡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清明了許多。司融看着他晃悠了一路的玻璃杯,杯身雕花精緻,剔透的球形冰塊在杯中慢慢融化,沖淡了酒液的色澤。
“說笑了。”司融站在電梯外,按下了關門鍵,假惺惺地說,“少喝點,早點睡。”
電梯門閉合,司謙面無表情的臉在他眼前消失。
司融松了一口氣。
他匆匆折返,一樓樓梯口已經沒有了陳之椒的影子。拾階而上,他突然瞧見樓梯中段的扶手多了一小塊缺口,順着破損處往下看,台階上還撒着一小把木頭屑。
恰逢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椒:我跑了。】
【椒:放心,沒翻牆,走的大門。】
司融幾乎能夠想象到她的語氣。他啼笑皆非地撚了點地上的木頭碎屑,在眼前端詳了一陣。
微笑的弧度揚到一半,倏忽斷崖式下落。
【椒:下回别撒這種很難圓的謊,你們家的扶手真的很難掰斷。】
【SR:椒椒。你撒的木頭屑哪裡來的?】
兩幢别墅間隔三十分鐘左右,陳之椒沒開車來,獨自踩着月光回程。她得意洋洋地在聊天窗口敲下回複,司融的消息先一步抵達。
【SR:它和樓梯扶手是兩個顔色……完全不一樣的品種。】
【SR:流淚小貓.jpg】
陳之椒沉默片刻,一個字一個字删掉了那行字。她尴尬的撓了撓臉。
【椒:流淚小貓.jpg】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陳之椒覺得這個季節的風吹的人有點臉疼。
兜裡還有點木頭碎屑,陳之椒蹲在路燈下,借着燈光掏出來看了眼。
好像、記憶裡。是不太相似。
遠遠地射過來一道明晃晃的光線,别墅區有保安二十四小時巡邏,手電筒的光即将照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想要往草叢裡鑽。
中氣十足的聲音劃破夜空:“是誰在哪裡?”
木屑被頓起的邪風吹的亂飛。晚了一步沒順利鑽進綠化帶的陳之椒直起腰闆,等到保安小跑直身前,避無可避地擡起頭,露出一張正直忠厚的業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