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媽媽把鹽鹽接走了?”
陳千秋的行蹤是他可以知道的麼?司融語調遲疑,大腦差點燒了。按理來說,這該是機密。椒椒的意思是他們已經像一家人一樣親密了嗎?
據他所知,陳之椒大概不會想這麼多。大概率這又是一場在她看來沒有什麼的、他的單方面自作多情。
在混亂的思緒之中,他憑借着本能抓住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鹽鹽今天晚上還回來嗎?”
“唔。”陳之椒思考了一會兒。
陳琰回不回去,什麼時候回去,某種程度上來講由不得她。雖然她是孩子的媽媽,但——
但在陳千秋面前,再說一不二的人都會變成無能的孩子。雖然陳千秋總是情緒平和又溫柔,但如果有一天她突發奇想想把樹上叫得最響亮的蟬塞進聞天的嘴裡,沒有一個人會阻止她。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總有辦法達成她的目的。
所謂的阻撓隻不過會延長聞天受苦受難的時間,在那隻蟬徹徹底底進入他的口腔之前,給予他有可能逃過一劫的無望期待和等待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徹底擊中他的絕望——
好吧,陳之椒心說,這是一個非常不恰當的一個類比。
陳千秋當然從來沒想過這麼做,這隻是她和陳之杏青春期時格外讨打的幻想密謀,從她倆得知身高一米八的爸爸居然怕蟲子、看到蟑螂從面前爬過居然會躲在老婆懷裡失聲尖叫那一刻起,這個不孝的念頭就隐隐成型。
恰逢那年夏天的蟬叫得格外響亮。
陳之杏說:“我很好奇,如果我們騙爸爸吃下蟬并且告訴他那是蟑螂,是他叫得比較大聲,還是他嘴巴裡的蟬的叫聲比較響亮。”
陳之椒豎起拇指,充分肯定了姐姐的靈光一現,“有趣的思考。”
她是行動派,當即上樹邀請了幾位志願者蟬。
遺憾的是,這個有些滅絕人性的計劃沒能實施。她們很快就被保姆阿姨發現并殘忍處死了志願者。
這段往事,終究隻在孩子們的記憶裡留下了一段清涼的夏日回憶。
陳之椒忽然打了個哆嗦。
“怎麼不說話了?看來這個問題有點難度。”司融說道。
陳之椒沉默的時間有點久,那個單字的尾音拖得很長。司融不自覺放下手中的公務,聽她在電話那頭哼哼唧唧地思索,臉上爬上不自知的笑。
如果知道這一段堪稱恐怖的夏日回憶的話,他可能不太笑得出來。司融雖然算不上怕蟲子,但同樣對蟑螂之類的生物深惡痛絕。
“沒有。我隻是想起了一點小時候的事情……我怎麼會想起來呢?”陳之椒心不在焉地呢喃。
她曾經懷疑過,這個世界的“陳之椒”是否另有其人。無數疑點佐證着她的猜想,首當其沖的就是空白一片的記憶。還有旁人口述的她過往的性格,叛逆期離家出走消失數餘年——陳之椒很難說服自己接受這是她會做的事情。
卻又有太多蛛絲馬迹在告訴她,她就是“她”。
比如驟然縮水的身高。
她還沒到因為年紀太大身高縮水的歲數。
陳之椒歎氣:“按理說我應該一點也記得不清。或許是該找時間去醫院複查看看,我腦子裡的淤血是不是散開了。”
她揉了揉額角,零散的記憶再度泥牛入海。
司融被她滿不在乎的語氣搞的心驚,“别找時間了,過後覺得太忙沒空,又或者忘了。就明天吧,我陪你去。”
陳之椒可有可無地應了。過往經驗告訴她,對這種事情别抱期待,藍金的沖擊也曾帶來令她狂喜的錯覺……結果還不是像現在這樣,幾乎沒有進展。
“對了。”陳之椒一拍腦門,試探性地問,“司融,你喜不喜歡沙灘呀?”
話題跳躍得太快,司融跟上她的節奏,“不喜歡。到處都是沙子,髒兮兮的。”
陳之椒又問:“那花園呢?”
她記得司融很喜歡花。
這回他否決得更快:“蟲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