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的學習之路還很長。”她支着下巴,看着宇宙之中瑰麗的星雲,沒有再提起告白的事情。
“或許我該送你去讀個大學?”
“我拒絕,主人。”哈特果斷地回答。
“不要再這麼叫我了。”陳之椒被她叫得頭皮發麻,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能、也拒絕适應這個稱呼,“封建帝制已經被推翻了幾千年,現在隻有語音助手會管我叫主人。”
“你也可以把我當成語音助手。”哈特無所謂地說。
“這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哈特細數她同語音助手的相似之處,“我們都會說話,能交流,會思考。”
“語音助手不會思考,能夠和你交流,隻是基于大量的數據的學習後的推演。它是工具,不是生命。”陳之椒說。
要怎麼區分工具和生命?她的一切知識來源,隻有少部分是後天習得。從藍晶簇擁中睜開眼的一刹那,她生而知之。
哈特沒有說話,内心還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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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她,說話做事都透着笨拙。
如今回想起這一切,好似隔霧觀花。
當時紛亂的心緒,将不重要的人事都一筆略過了,牆角的花是何種顔色,那隻奶牛貓路過她腳邊時擺出怎樣的表情……陳之椒竟說不清。如今留存在記憶之中的,隻有司融轉過身時的模樣,刹那間點亮了她的眸光。
司融站在夏日的花房裡回頭看她,露出點怔忪的神色。眸光掠過她,好似不因她的出現感到驚訝,隻是遲了半拍,明麗的面龐上才露出幾分詢問。
陳之椒罕見地手足無措,掌心出了汗,悄然将手藏在身後。她道:“走得太急——虹膜識别好像沒來得及删。我就進來了。有打擾到你麼?”
司融放下了手中的水壺,表情淡淡。
他問:“你來做什麼。”
陳之椒感到一陣刺痛。
他分明沒有說什麼。
但凡兩人見面,再多的促狹話也講得。争論起來的時候更是恨不得動手,每每被雙方親信分開,才不至于鬧的太難看。可司融這樣問她,陳之椒竟然感覺不舒服。
她甚至想:我甯願他開口就罵我。
“休假。”她的話也不自覺變短了,硬邦邦地蹦出兩個字,一路上迫不及待的心情在轉變成另一種正面情緒之前戛然而止。
“随便走走,恰巧路過。”
“哦。”司融拎起水壺,花也不澆了,轉身就走。
他瘦了。陳之椒目光略過他清瘦的腰線,幾乎分毫不差地回憶起上次見面時的樣子。
她踩着司融的影子,不近不遠地跟着他的腳步,穿過漫長曲折的回廊。恒溫花房裡永遠繁茂的紫藤蘿如瀑布般垂下,花期好似永無止境。
陳之椒擡頭看花,伸手便觸碰到淡紫色的花瓣。
她遲了一會兒,才重新跟上去,邁開腳步時,望見轉彎處站着的身影。司融沒有看她,半靠着牆,當她凝神看去時,他已轉身走了。
好似沒有在等她。
陳之椒在飯桌上宣布:“休假的這段時間,我要住在這裡。”
小小的圓桌上坐不開太多人,他們這樣面對面吃飯,卻是很寬裕。陳之椒不喜歡長桌,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座次,想要往前坐,得一級一級攀爬。
圓桌很好,和司融交流用不上望遠鏡和擴音器。
司融沒說好或不好,還是那副對她愛搭不理的樣子。
“做夢。”他放下碗筷,見面以來頭一回正眼看她,陳之椒悚然一驚,意識到他瞳孔裡好像在冒火。
她又惹他生氣了?
還是他一直在生氣?
她惴惴不安,冷下臉強裝鎮定。副官曾經說過,當她擺出這幅表情的時候,沒有人可以看穿她的心思——自然也就包括了她的色厲内荏。
“我明天就把你的虹膜識别删掉。”司融放下狠話。
氣氛一時冷凝。
戰火一觸即發,司融突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陳之椒看着他半空的碗,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揚聲問:“你去哪?”
遠遠傳來憤憤的回音:“澆花。”
陳之椒突然想起來。
走之前,她似乎還在安保系統的黑名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