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母親。”
“您知道我母親?”
老先生笑了笑,“不僅知道,你母親還見過我呢。”
“那時候她還是個學生,穿着一身水藍色的長裙,留了及腰的長發,笑起來很腼腆……給我念過一首自己創作的詩。”
“詩詞我倒是不記得了,不過她确實是個很有才情的小姑娘。”
杜若寒愣了一下,心中忽而感觸萬分。
他母親常雲去世的早,那一年杜若寒才一歲多點,還隻會喊媽媽和爸爸。
而杜兆又早早有了新的家庭,對于曾經的亡妻,就更是隻字不提。
等杜若寒再大些,母親、以及母親的名字都成為了旁人口中很少提起、最熟悉的陌生詞。
而常雲留給他的,也就隻有一本寫了一半的日志、幾張模糊了的照片,和一隻親手縫制的小熊玩偶。
他們對常雲的評價總是帶着幾分毫不掩飾的惡意或是妒忌,說她自視清高,偏偏又紅顔薄命。
說她才氣不小,卻又眼光差的要命,挑了那樣沾花惹草的丈夫。
說她長了一張專勾男人的臉,卻又性情古怪,常人難以解近。
如此雲雲,杜若寒從來隻聽不信,又尤為厭惡那些搬弄他母親是非的人。
可在老先生的口中,他母親又變得鮮活而純潔起來,根本就不是那些人說的那樣不好。
杜若寒心中高興,連帶着對眼前的老先生也生出幾分親切的感覺來。
“我該怎麼稱呼您?”
老先生從床上下來,“我姓伍,你叫我伍爺爺就好。”
和杜兆提及過的江家,好像不是一個姓。
杜若寒心裡有些疑惑,但并沒有多問,隻是乖巧的點點頭應道:
“好的,伍爺爺。”
第五治滿意的笑了,這孩子越瞧他便越喜歡,拿過桌子上的蘋果和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削好了皮遞到杜若寒的手上。
“吃吧小寶。”
給了杜若寒一個香甜的蘋果後,第五治坐在飄窗跟前的椅子上,身後就是那兩盆開的正好的君子蘭。
“十七歲正是長個兒的年紀,杜兆待你不好?”
第五治微微耷拉着眼皮看他,雖然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杜若寒卻并不怎麼害怕。
他想了想,開口隻有四個字。
“勉強生存。”
第五治放在椅把上的手倏而收緊了些。
也不知道一個小孩究竟經曆了些什麼,才會說出這樣淡漠的話。
第五治看過杜若寒的資料,也在視頻中見過杜兆與花美琳生的第一個兒子。
那個小孩和眼前的杜若寒相比,大方自信,談吐優雅,是個正常人家該有的模樣。
雖然比起真正好蘭世家的孩子們,還差的很遠。
第五治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問問杜若寒的意見。
“若寒,伍爺爺想給你換個更好的環境生活,你願不願意呢?”
杜若寒看着手上那隻削好了皮、自己卻還沒來得及吃的蘋果,隻是猶豫了幾秒便答道:
“願意的,伍爺爺。”
說是願意,其實也是被迫身不由己,哪能高興呢?
第五治沖他招招手,“過來。”
杜若寒走過去,站在第五治的面前。
第五治握住他的右手,杜若寒的右手冰涼一片。
伍爺爺的手掌卻粗糙厚實,很是溫暖。
“若寒,你這麼聰明一定看見爺爺頭上的腫瘤了。”
第五治語重心長的和他說道:
“爺爺有個孫子,比你呢,年長些。”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他和你一樣,與自己父親的關系不好,常年孤身一人在外奔波。”
“爺爺呢,希望你們能成為彼此的家人。”
“他會把你照顧的很好,那以後,若寒也要替爺爺好好的陪在他身邊。”
“可以麼?”
杜若寒看着老先生滿是柔情的眼睛,莫名的鼻子有些酸澀,拒絕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可是爺爺……如果他不喜歡我呢?”
聽到這話的第五治笑了,“不會的,爺爺知道若寒就是這世界上最适合他的人。”
為什麼?杜若寒不明白,爺爺知道他是一個信息素很低、身體還有缺陷的omega麼?
“如果若寒真的害怕,那也沒有關系,等你大學畢業之後,你們還是不喜歡彼此……”
第五治松開杜若寒的手,那點溫度便遠離了。
“那若寒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爺爺會給你留些錢以防萬一,好麼?”
杜若寒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他們也隻是第一天認識的陌生人而已,即便是親生父親也不曾待他如此好。
在來之前,杜若寒設想了許多難堪的畫面,但唯獨沒有想過老先生會尊重他,把他當個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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