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回到宿舍的時候,夜幕已經完全降臨。
她熄了台燈,躺在床上。微信的提示音接連響起。
“風起,選拔加油哦~你可以的「比心」「笑臉」”
“P.S.你不在,老張頭超兇!「貓貓大哭」”
“風任務專家,等你成功回來,記得請吃飯!「搖旗呐喊的熊貓」”
風起手指微動。她用的26鍵,打字很快,分别回了“謝謝「笑臉」「摸頭」「摸頭」”和“好的「笑臉」謝謝!”
她繼續往下滑,看到張老師的消息。張老師堅持用寫信的格式發微信,每次看到,都仿佛帶着70年代電視劇的配音,就比如“風起,展信佳……”
“風起:
注意細節,保持冷靜。信心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沉穩。”
等你的好消息。
張建軍”
風起感到一絲熟悉的安心。
微信的置頂欄裡,最新的消息還是停留在“十一回家過節”。
“射日計劃”,不是簡單的科考計劃。她想起杜銘的話,抿住嘴唇。
媽,我想試試。她想。
屏幕的光慢慢暗了下來,随後亮起她的屏保——一張陳舊的照片。那是一張舊得幾乎泛黃的照片,被用手機重新拍攝,表面泛着朦朦的光。照片裡的她不過五六歲,被穿着飛行員制服的父親高高舉過頭頂。她的小手緊緊抓着父親的肩章,頭上戴着父親的飛行帽。
父親扶着她的腿,帶着她轉圈。
照片背景是一片蔚藍的天,跑道旁隐約可見戰鬥機的尾翼。
父親在笑,她也在笑,拍照的母親一定也是笑着的吧。
可這一切,都在那一次飛行之後改變了。風起猛然按下側鍵,把手機靜音,倒扣在桌子上。
月光流進宿舍。隔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椅子被拉動的聲響,随後是幾句模糊的低語。
風起微微一怔,随即又聽到另一個方向傳來關門的聲音,走廊裡好像有人在走動。
她輕歎了一口氣,不僅是自己,其他人也同樣在這個陌生的夜晚輾轉反側。壓力無處不在。
她又覺得,沒有室友也許是一件好事了。
這一覺睡得不長。
淩晨,風起睜開了眼睛。房間裡還是一片昏暗。
她的心跳很平穩,腦子裡沒有一絲倦意,仿佛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提醒她,“已經睡夠了,起床吧,快起來吧,今天有重要的事要發生。”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才六點鐘。如果在房間裡待到測試開始,她一定會胡思亂想,最後弄得自己心煩意亂。
風起從床上坐起來,原地做了五十個仰卧起坐。
躺了一會兒,又做了五十個。
然後她翻身下床,紮起頭發,換上運動服和跑鞋。
暗淡的天色裡,樹木房屋上都像是落了一層淺灰色的雪。風起覺得自己的心裡也落了這麼一層雪——看不見形狀,卻讓她感到壓抑。她并不害怕失敗,也不害怕面對挑戰,可想到未知的測驗,她的胸口仍會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