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合理的擔心。”熟悉的爽朗笑聲響起,“但是大家不用擔心,’燭龍’的路徑已經被精準計算,不會對地球構成直接威脅。”
不會對地球構成直接威脅。
杜銘低下頭。
老師,您怎麼能這麼說——
橘子的汁水流進他的掌心。
司機大叔“嘿”了一聲,“我就說嘛——我看網上之前好多帖子,都在說這個東西搞不好會撞上地球,說得老逼真了。你說,那些人也真是,好的不想,天天胡謅謅,什麼今年大地震,明年發海嘯,跟個老墳頭的黑烏鴉似的,搞得大家都神神叨叨的。”
司機大叔在紅燈前停下,從後視鏡裡打量杜銘和程昊的神色,“你們說,是吧?”
十字路口的紅燈,像是無聲的警告。
杜銘沒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紅燈。
紅燈的光芒開始微微扭曲。
錯位感再度攀上他的脊背。
他眨了眨眼。
然後——
紅色的光,在他的視野裡突然膨脹,化作一片燃燒的天幕。
出租車不見了,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又一次被拉入了投影的世界。
“燭龍”帶着火焰在他眼前砸下。
—— 轟!
天地被撕裂,沖擊波裹挾着烈焰橫掃一切。
鋼筋融化,玻璃炸裂,無數高樓瞬間傾塌。
杜銘想呼吸,可空氣已經熾熱如火,灼燒着他的氣管。
他聽到數百萬個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烈焰中碎裂成微不可聞的回音。
遠處,海洋裂開,海嘯如天幕般升起。海水打在猩紅熾熱的地表,濃重的白霧騰起,掩蓋了投影中的一切。
天地懸白布,萬古同悲聲。
“不可能!”杜銘猛然出聲。
他的意識一震,下一秒,一切恢複正常。
車窗外,陽光溫柔地灑在馬路上,照着那些和首都的高樓大廈全然不同的、灰黃色的房屋,還有街道旁整齊栽種的椰子樹。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仍然坐在出租車裡,出租車平穩行駛着。
隻是那半個橘子已經被他捏碎在手心裡,汁水順着掌心滴落。
那些不是錯覺。
他第一次看到了“燭龍”撞擊地球,所有未來裡最壞的那一個。
“哎喲,你這小夥子咋這麼激動。”司機大叔愣了一下,笑道。
程昊擔憂地看了杜銘一眼,打圓場道:“都是不可能的事,都是網友們瞎說的。”
司機大叔深以為然:“對吧,我想也是。我家那口子前兩天還問我,這小行星過來了,咱是不是得往内地搬一搬?”
“我說——嗨呀!多大人了?你買點米面囤着就算了,反正也放不壞,正好我們春節吃。你要是跟着一通瞎跑,那咱房子不要啦,咱娃還上不上學啦——”
“再說,要是天真塌下來了,也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能跑赢的哈。”
程昊連連說是,拍拍杜銘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麼了?”
杜銘緩緩吐出一口氣,搖搖頭:“我沒事。”
但他心裡知道。
他們錯了。
一定有那裡錯了。
明明在幾個小時前,一切都還在向前發展,冰層已經不複存在,風起開啟了起爆裝置。
明明隻剩下航天器的問題了。可使為什麼,他會看到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撞擊場景?
他和風起,究竟在哪一步做錯了?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收緊。這個時間,是心理評估。風起,她做了什麼?
與此同時,心理評估室裡,心理專家合上手裡的記錄闆,緩緩說道:“風起,如果你無法正視自己的恐懼,你如何保證,當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時,你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單向玻璃外,觀察員們沉默不語。
“如果通不過,就不能上天。”總指揮重複道,“風起也不能例外。”
絡腮胡教官咬緊後槽牙,忍了半晌,終于開口:“總指揮,再給風起一次機會吧。”
總指揮眉頭微皺,“你知道心理評估不過關意味着什麼。她在生理素質上沒有問題,但她的認知方式可能影響決策。如果她在任務中猶豫,或者她在錯誤的時間點情緒崩潰——”
“她不會崩潰。”絡腮胡教官直接打斷,“我看了她三個月,如果她真的有問題,我早就發現了。”
總指揮沒有回答。
“……她應該是應激了。”絡腮胡教官頓了頓,低聲補充,“怪我多加了單人訓練。”
“總指揮,我們這次沒有時間換人。”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