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裡,空氣中彌漫着燃油和金屬混雜的味道。
這裡是海南的軍用機場。
風起站在停機坪旁,仰頭看着面前的失重訓練飛機。白色的機身上繪着深藍色的塗裝,駕駛艙的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訓練飛機的機翼比普通客機厚重許多,雙側各有兩台引擎。
“這就是個怪物。”嚴砺走到風起身旁,他已經換上了深綠色的飛行制服,戴着護目鏡,“教官也不知道吃錯什麼了,突然加這麼個失重訓練,還把你們也拉進來。你在看什麼?”
風起搖搖頭:“沒什麼,隻是有點懷念罷了。”
軍用機場,她小時候常去的地方。她的目光掃過深灰色的跑道、建築,還有塔台。
嚴砺打量了一下風起的神情,又看了一眼訓練飛機,若有所思:“我怎麼覺着,這次加訓是沖你來的呢?”
“可能吧。”
“他們擔心你……你父親的事?”嚴砺住了嘴,“當我沒說。今天有十次抛物線失重訓練,每次大約二十秒鐘。”
“我知道了。”風起飒然一笑,“怎麼,擔心我完不成?”
嚴砺沒有說話。
“我父親的事故,不會影響我。”風起說完,邁步向舷梯走去。
嚴砺聳了聳肩,和剛走過來的阿娜爾交換了一個眼神。
阿娜爾眨了一下右眼。
偌大的機艙裡空曠得驚人,隻有機尾有一排釘死在地闆上的座椅。坐在椅子上,一眼就可以看到駕駛室緊閉的大門。
這架飛機沒有窗戶。牆壁、地闆,甚至天花闆上,都包着用來緩沖的白色墊子。
風起扭過頭去。在她的身後不遠處,是一張墨綠色大網,大概是用來接到時候機艙裡亂飛的東西的。
這樣的大網,在駕駛室的大門後也懸挂着一張。
“風起,”隔着一個座位,阿娜爾探過頭來,“我感覺我要吐了。”
“和你說了,中午要少吃一點呀。”
“可今天是中秋哎!”阿娜爾鼓了鼓腮幫子,“而且,我擔心訓練完,我又吃不下了。”
風起無奈搖頭。左手握拳,抵在嘴唇前,呼出一口氣。
絡腮胡教官大步走進機艙,鎖上門,走到機艙中部的操作台旁。
飛機開始滑行,然後快速爬升。引擎聲很大,但是教官的嗓門更響。
阿娜爾偷偷捂了下耳朵。
“阿娜爾!”教官大胡子抖動,大聲喊道:“捂什麼捂!都給我聽好了!你們兩個的目标,是到這個操作台,然後連接設備,發出模拟信号!”他用力拍了拍操作台的桌面,然後狠狠按下紅色的信号發送按鈕。“聽明白了嗎?”
風起舉起手,比了一個确認的手勢。
飛機沖出雲層,短暫地調整姿态。機艙裡的警示燈亮起紅光,提示已經達到預定高度。
教官大聲喊道,“準備開始訓練,風起阿娜爾,解開安全帶!”
“收到。“駕駛室裡,嚴砺和身旁的老教官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用力拉動操作杆。
飛機向着雲層俯沖而去。
機艙壁上,紅色的警示燈開始快速閃爍。
機艙裡,風起和阿娜爾一下子從座椅上飄了起來。
阿娜爾發出一聲驚呼:“哎!我飛了!”
騰空而起的瞬間,風起下意識抓住座椅扶手。她的神經反應速度一向是絕佳的。
扶手拉住了她,可她的身體仍舊因為慣性,翻了一個個兒。
“風起你給我放手!”教官大喊。
風起松開手,用掌心在椅背上撐了一下。
下一秒,天旋地轉,慣性讓她向後翻滾。整個世界都颠倒了,腳下變成了天花闆,她的胃狠狠地翻騰起來。
緊接着,她重重地挂到了機艙後頭的網上。
哦,這個網,原來是用來挂她的。粗糙的繩子擦着她的臉頰,風起突然想到,她現在像是漁網裡的魚,捕鳥網裡的鳥。
她雙手抓住網眼,用力将自己翻過身,準備離開這個捕鳥網。
她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阿娜爾沒有“嗷嗷”叫着,像個不受控制的陀螺,向着她旋轉着沖過來的話。
風起用力一撐,險之又險地給阿娜爾讓出一個位置。
“風起阿娜爾!”教官氣急敗壞地聲音傳來,“太差了!不合格!都不合格!”
二十秒轉瞬即逝,機艙的廣播裡,傳出嚴砺放肆的笑聲。
阿娜爾從網上跳下來,氣鼓鼓地說:“這麼幸災樂禍,他一定會被教官打的。”
“我覺得我們需要先擔心自己。”風起站在一旁,苦笑道。
絡腮胡教官大步走過機艙,來到她們面前:”失重訓練,你知道這是失重訓練嗎,風起?你拉什麼椅子扶手?還有你,阿娜爾,給我看準了方向再飛,好嗎?”
風起和阿娜爾對視一眼,連連點頭。
“現在回座位,給我重來!”
警示燈再次開始閃爍。
這一次,風起先用腳勾住座椅扶手,穩定住身體,然後嘗試用手輕輕推牆借力。阿娜爾有樣學樣,她們成功地向前漂浮了一小段,但還是在重力恢複時被摔回地闆。
教官單手抓着機艙壁上的安全扶手,不動如山,像是完全不受重力影響,一邊報出她們剩餘的次數:“還有八次機會!”
“阿娜爾,不要團成一團,你是個球嗎?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