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總是來得很早。
沒有人造的燈光,連月亮都隐沒在雲層裡。
阿娜爾披着生存保溫毯,從風起手裡接過能量棒,借着手電筒的燈光解決晚飯。
“說實在的,我現在完全不餓。”阿娜爾嘴裡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說道:“我都快擔心飽了。”
”基地會找到我們的。”風起将能量棒的袋子折疊起來,重新放回物資箱裡。她看了一眼手電的電量,反手關掉了手電,放進口袋裡。
“我們不能一直開着手電嗎?”阿娜爾問道。
“不行。得省點電,現在才剛入夜呢,萬一有需要的時候。”
“什麼時候呀?”阿娜爾湊過去,故意睜大眼睛。
風起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阿娜爾笑着坐回船艙裡:“會有海怪、章魚、大白鲨嗎?”
“會有水鬼半夜順着船舷爬上來……”風起幽幽地說,“用它長長的指甲摸你的臉……”
阿娜爾“嗖”地一下從船舷邊挪開,飛快地往船舷外看了一眼。
海面上黑洞洞的,隻偶爾有一抹反光從波浪間劃過,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眼睛。
“嗷——風起!”阿娜爾又驚又怕,“照一下,照一下。”
真是又菜又愛玩,風起無奈搖頭,用手電照了一圈救生艇外的海面,“好了,騙你的,什麼都沒有,回來坐好。”
阿娜爾緊貼着風起坐着,重新把保溫毯裹好,“你打保票?”
“我打保票。”
黑暗拉長了時間,放大了所有細微的動靜,讓人的情緒莫名緊繃。
“沙沙。”
保溫毯的邊角在夜風中窸窣作響。
阿娜爾“啊”了一聲,抱住了風起的胳膊。
玩脫了,早知道就不吓她了。風起捉住阿娜爾的手,塞回毯子裡,“我們輪流警戒,你先睡一會兒。”
夜色漆黑,風起的目光搜尋着任何一點微弱的光源,留意着任何輕微的響動。
“咚——”
突然,救生筏底下傳來一聲奇怪的震動。
阿娜爾從小憩裡驚醒,渾身僵住。她慢慢擡起頭,眼神驚恐。
“風……風起,你聽到了嗎?”
風起沒有回答,她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咚。”
又是一聲,什麼東西撞到了筏子底部。
風起按住阿娜爾的肩膀,示意她坐在原地,自己緩緩半蹲起身,拿出手電。
“是什麼?”阿娜爾小聲問。
“可能是什麼魚。”
“大魚?”
風起拿着手電,在筏子周圍照了一圈。
水面下黑洞洞的,似乎有什麼陰影一閃而過。
風起把手電開到最大功率,打在陰影離開的地方。
手電的強光深入海面之下,但光線穿透之處,空無一物。
撞擊她們的救生筏的東西,可能被燈光驚擾,已經回到了更深的海底。
風起呼出一口氣,重新在阿娜爾身旁坐下,“應該隻是一條大魚,對我們有點好奇。”
她把手電筒的功率調到最低,握在手裡。
“這就是我們的篝火了。”阿娜爾看着手電筒的光芒,喃喃道,“篝火啊,請不要熄滅。”
風起勾起嘴角,把手電交給阿娜爾,“那你可要好好看着。”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離她們被投放已經過去了十四個小時。
理論上,不需要半天,基地就能搜索完預定海域。而救援船遲遲沒有出現,隻能說明,她們已經被大風和海浪推離了原定的搜索區域。
風向和洋流會告訴基地她們的可能方位,救援船一定正在接近她們。隻是因為無線電斷聯,基地需要更多時間來定位她們。
她們能做的,就隻有等。
“不要等基地來找你們,你們要讓自己變得‘顯眼’。”教官的話突然響起。
風起用手撐着膝蓋站起身,從物資箱裡拿出最後一支信号彈。
“我們要現在放嗎?”阿娜爾問道。
風起陷入了思考。
她們不能太早放,如果救援船尚未進入附近海域,信号彈隻能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可太晚了也不行,風向和洋流正在把她們推向遠海。在漆黑的夜色裡,救援船甚至有可能錯過她們。
阿娜爾沒有打擾風起的思考,隻是安靜地抱着膝蓋。
“再過半小時。”風起看了一下手表,“十一點整。”
十公裡外,一艘小艇回到了救援艦旁。嚴砺在小艇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水和鹽漬。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巍峨的艦船,“啧”了一聲:“搞得這麼興師動衆,有點大材小用了吧?”
他拉着繩梯,幾下登上甲闆。
杜峰正背着手等着,見到他,微微颔首,“歡迎歸隊,現在去檢查一下。”
嚴砺瞬間立正,敬了一個禮。他的腳步微動,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請問風起和阿娜爾,她們怎麼樣了?”
聽到風起的名字,杜峰的右邊眉頭跳了一下,“還在搜索。”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沒有。”杜峰搖搖頭,“除非你能告訴你的隊友,什麼時候該發射信号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