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鐘,醫學觀察中心。
“風起風起風起!”
風起剛戴上耳機,就聽到了阿娜爾急切的聲音,“今天我們可以見面啦!”
她看了一眼天色,“你幾點起來的?”
“六點!”阿娜爾理直氣壯,“我激動得根本睡不着!睡什麼覺,起來嗨啊!”
“你急什麼?”嚴砺的聲音也響起,“見面要等下午兩點。”
“那你有本事,下午再上線呀?”阿娜爾敏銳地發現了漏洞,“現在上線的人,是誰呀?”
頻道裡短暫地安靜了一瞬。
緊接着,阿娜爾乘勝追擊:“是誰呀是誰呀?”
“阿娜爾,”風起笑道,“你把嚴砺吵下線了。”
阿娜爾“噗嗤”笑出聲,叫了兩聲“嚴砺”,确認他已經離線,才壓低聲音道:“風起,教官說今天可以穿常服,我要穿裙子。你呢?”
“我……”風起頓了頓,“還是穿個舒服的吧。”
“風起,你真的不陪我嗎?”阿娜爾異常遺憾。
“嗯哼。”
會面的時間不長,隻有四十五分鐘,在觀察中心的小會議室裡。
消毒過的房間,獨立的空氣循環,人員進入前後均需兩輪消毒。
雖然步驟繁瑣,但落地兩周之後,他們終于可以面對面說話了。
阿娜爾幾乎是撲進風起懷裡,彩色的裙擺飛揚。
風起趕緊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接住她:“慢點,我還沒緩過來,接不住你。”
“我忘了我忘了!”阿娜爾立刻松開,退後一步,“我是真的……真的太想你了!”
風起輕輕抱了她一下。
“我也是。”
嚴砺最後走進來,在她們旁邊站着。見此情景,他雙手環抱,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阿娜爾聽到笑聲,轉過身,雙手叉腰:“是誰呀,今天早上急着上線?”
她的眉毛挑起,眼睛黑亮,還帶着一些水霧。
睫毛上也站着一點淚水。
嚴砺向後退了一小步,喉結滾了滾。
阿娜爾逼近一步,故意拖長語調:
“是誰一大早就上頻道,還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呀?”
裙擺晃動,嘴唇鮮紅。
嚴砺垂下目光。
“是我。”
空氣突然安靜了。
阿娜爾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嘴巴微微張開,下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裡,沒能說出來。
嚴砺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我想見你。”
風起在環形沙發右邊輕輕坐下,嘴角不動聲色地翹了翹。
在一片沉默裡,她把桌上的水杯往兩人中間推了推,“喝點水,臉上冒煙了都。”
阿娜爾“啊”了一聲,像是見到了救星,趕緊伸手去拿水杯。
嚴砺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的手碰到了一起。
杯子晃了一下,漾出一點水來。
嚴砺迅速收回手,輕咳一聲,裝作去看會議室牆上的時鐘。
“還有三十五分鐘,”他說,“能不能開始看新聞了?”
“我現在對你們倆比較感興趣。”風起的語氣調侃。
阿娜爾氣急敗壞:“風起!你變壞了!”
風起沒有反駁,笑着看她。
阿娜爾的臉慢慢地紅了。
他們終于在沙發上坐好。
營養專家一定是掉了好多頭發,才給他們湊出來一桌子輕食甜品和飲料:
清涼補,布丁,無糖綠豆糕,還有一小碟堅果……
會議室的大屏幕亮起,開始滾動播放最近一周的外界新聞剪輯。
首當其沖的就是“燭龍”成功引爆的新聞。
畫面上是衛星實拍,黑暗的宇宙中,無數大小不一的“燭龍”碎片墜入大氣層。
旁白的聲音響起: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我們見證了人類曆史上最盛大的流星雨,見證了人類用智慧與勇氣,将一場災難,變成了‘最美的煙花’。
“‘曙光号’的航天員們,用自己的方式,為地球送上了一份特殊的新年禮物。”
“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為了我們負重前行。”
畫面裡,無數金紅色的流星劃過天空,城市街頭人群仰望,南海上軍艦群肅穆以待,指揮中心裡一片忙碌。
字幕與滾動彈幕同時浮現:
“啊啊啊啊啊航天員加油”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許願,平安”
“這一刻,我相信人類配擁有明天”
阿娜爾從嚴砺手裡接過紙巾,偷偷擦了擦眼角,小聲道:“真好看……可惜我們那會在艙裡什麼都看不到。”
風起輕輕“嗯”了一聲。
旁白接着說:“接下來,讓我們來看一看我們可愛可敬的航天員們,在任務中的高光時刻。”
阿娜爾驚呼一聲,一把抓住了風起的衣袖。
“要拍我們了?!”
畫面來自“曙光号“艙内的監控,不同的片段被剪輯在一起。
阿娜爾看到自己在空中轉了個圈,一頭撞進睡袋裡。
“啊啊啊!他們為什麼要剪我摔進去的鏡頭!”阿娜爾哀嚎。
“剪得很有喜感。”風起安慰,“你旋轉的那一下很可愛。”
“而且大家看不出你是失控的。”嚴砺淡定補刀。
“你還笑得那麼開心!”阿娜爾指着畫面中的嚴砺。
嚴砺喝了一口飲料,靠在沙發上:“我現在也笑得很開心。”
接下來,是嚴肅的工作日常。風起認出那是他們在調整軌道,阿娜爾認真,嚴砺嚴肅。
畫面一轉,變成了“曙光号”外部的攝像機。
風起坐直了身體。
外部航拍記錄下的那一刻,安靜得令人屏息。
“燭龍”在不遠處爆炸,紅色的火焰和熾白的火光席卷而來。
火光之上,一道穿着白色航天服的渺小身影,從登陸艙中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