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責聲則更可怕,帶着怒意地吼聲充斥在耳邊,幾乎要震碎耳膜。
一家三口齊聚一堂,父母是天然的同盟,沒有人站在他這邊,空氣中散發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真的有這麼差嗎?
他那時候也隻是個小孩子。
光是想想,淚珠就在眼眶打轉,鐘若水擡起頭,不讓眼淚落下。
眼眶就像蓄滿水的水池,水溢出或是不溢出,他控制不了。
鐘若水任由眼淚流,流幹了就不流了。
當确定已經不再有眼淚流出的時候,鐘若水扯了張紙擦幹淚痕。
他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鏡子裡雙目猩紅的自己,捧起水,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水濺到白T上,露出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
門鈴響了,伴随着急促的拍門聲。
“鐘若水!”
“鐘若水開門!”
鐘若水原地停下,覺得這次頭疼更嚴重了,竟然幻聽了。
他不抱期望地拉開門,垂着眼,神色脆弱。
時青野的一隻手奮力扇風:“熱死了,累死了。”
“給你!”時青野另一隻手舉得老高,同時雙眸中閃過一片燦爛的星光。
鐘若水半夢半醒地接過這袋藥,喃喃道:“這是什麼?”
“退燒藥,沖劑、膠囊還有恐怖的藥丸,我不知道你吃哪種,都拿了。”時青野掰着手指數給他聽:“還買了幾塊巧克力,要是藥太苦,你就吃,當然不苦也可以吃,都是你的。”
鐘若水腦子嗡嗡的,什麼也聽不見,喉嚨發澀,艱難地發聲:“謝謝。”
“不用謝。”時青野頗具大俠風範地揮手,“要是明天還沒退燒,你就要去醫院了。”
“如果實在沒人陪你,你可以叫我一起。”時青野噘着嘴,沒看他。
“抱一下。”鐘若水看着時青野紅撲撲的側臉,喉結滑動。
時青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鐘若水結結實實地摟住。
他的下巴剛好卡在她的鎖骨,怪硌人的。
時青野分辨出似有若無的鼻音,還有他微微顫動的肩膀,後知後覺感受到他異樣的情緒,半真半假地開解他:“你不用這麼感動,我一直都這麼好。”
“嗯。”鐘若水悶悶地說,頭埋得更緊了。
時青野直愣愣站着,一隻手緊緊攥住衣角,另一隻手擡起,拍了拍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動作輕緩:“你怎麼了?特别難受嗎?”
鐘若水搖頭,蓬松的頭發抵着時青野的脖頸,聲音艱澀地從喉嚨擠出:“就是頭疼。”
時青野松開他,仰起臉:“你還哭了!”
鐘若水愣怔站着,下意識地擦了擦眼淚,長翹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不好意思,把你肩膀哭濕了。”
“沒事。”時青野壓根不放在心上。
“你不是潔癖很嚴重嗎?”鐘若水問。
“啊~”時青野回過神,這人把她的肩膀哭濕了,等同于把她的衣服弄髒了。
可時青野的内心深處就是不在乎,這和她吃飯把油、湯之類的東西濺到衣服上沒有區别。
再嫌棄,也不會嫌棄自己。
時青野嘴硬:“沒事,我不跟你計較,你現在是病人。”
鐘若水的神色難以言說。
竊喜,确信,雀躍,多種情緒夾雜。
時青野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居然不敢直視鐘若水的眼睛,怕被他看穿,看穿什麼呢?
也許是她自己不确定的,但正在隐秘瘋長的少女心事。
時青野退開一步,深深舒出一口氣,舉起手:“再見,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你明天要來?”鐘若水問。
時青野無力地閉了閉眼,換了個模糊的說法:“你好了我就不來了。”
“好吧,現在天黑透了,我送你回去?”鐘若水問。
“不要,你自己在家休息吧。”時青野擲地有聲地說:“這次我是真走了,今天是不會再折返回來的,你可以放心地躺下,沒人再來敲門吵你了。”
……
鐘若水洗漱好躺下沒多久,門鈴又響了,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電話鈴聲。
是鐘國強。
“兒子,爸回來得急,鑰匙落在辦公室了,開下門。”
“來了。”鐘若水挂斷電話,下床去開門。
鐘國強進門,抹了一把汗:“家裡怎麼這麼熱?你沒開空調?”
“我不熱。”鐘若水說。
“呂老師說在醫院看見你了,怎麼了?”鐘國強問。
鐘若水回答:“感冒了,去輸液。”
“那就好,你能照顧好自己,我們就放心了。”鐘國強笑嘻嘻的,心情說不出的好。
鐘若水嗯了聲。
鐘國強沒繼續和鐘若水講話,而是去房間拿了一份文件,急匆匆地出門了。
偌大的屋子經受短暫的歡聲笑語後,又陷入深深的沉寂。
鐘若水獨自置身于黑夜,卻不像以往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