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突然傳出要舉辦班級體操比賽的風聲。

這還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學生中說什麼的都有。

其中最不滿的還是高中年級。

十五六歲正處于青春期，各種激素分泌旺盛，情緒變化詭谲雲湧，一下子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一下子又跌入自卑的谷底，表現欲和羞恥心左右互搏。

當班主任公布表演曲目時，學生們脆弱的小心髒瞬間被擊碎了。

2015年，筷子兄弟發行的《小蘋果》火遍全國，為了追求與時俱進，校領導們在升旗儀式上宣布《小蘋果》為參賽曲目，台下唏噓一片。

這種情緒漫延到練習的時候，大家普遍認為這些動作太過滑稽，實在與高中生的身份不符。

體育老師勸告大家：全校都跳一樣的操，穿一樣的衣服，誰能認得出誰。

領導們一拍腦門做出的決定，可苦了班主任和學生們。

本就不足的休息時間，還要擠出一大半用來練操，學生們叫苦不疊。

餘鳳霞背着手，遊走在萎靡不振的隊伍之中：“時間已經花了，為什麼不好好做呢？”

“關鍵是不想做啊。”有人哀怨：“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做幾道題。”

有了出頭人，很快便有人附和：“是啊，主要是這操也太搞笑了，小學生才跳。”

周圍同學噗嗤笑出聲。

隊伍吵吵嚷嚷，餘鳳霞也沒生氣，走到最前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她故作神秘道：“你們是不是不知道這次比賽有獎金啊？”

話音剛落，周遭便炸開了鍋。

餘鳳霞繼續透露：“體操比賽後，學校會組織一次秋遊，在體操比賽中取得名次的班級，會拿到一筆豐厚的獎金。”

無論是獎金還是秋遊，都讓處于高壓中的學生們感到陌生，迅速交頭接耳起來。

餘鳳霞說：“好好練，争取拿個名次，秋遊好好玩。”

自從餘鳳霞洩露這個消息後，一班的練操氣氛好了很多，甚至主動推選程前做領操員。

當上領操員後，背後時常有三十雙眼睛盯着程前，這也無意中推動了他暗自進行的減肥計劃，跳得比誰都起勁。

最開始大家還會在背後偷偷笑他賣力的動作，可他展示出的律動與自信漸漸讓大家羨慕，在他的帶動下，一班越練越好。

九月底的一堂體育課，迎來了讓人腿軟的體測。

這是一個微風徐徐的下午，秋高氣爽，天氣宜人。

體委整好隊，全班整整齊齊地站在操場上，體育老師拿着表格姗姗來遲，過來的路上，還在調試秒表。

體育老師說今天天氣好，先把八百米和一千米測了，男生先測。

男生們分為兩組，被帶到了起跑線上。由于體委也在其中，揮旗手由常月擔任。

操場一圈四百米，一千米的終點在起跑線的對面，體育老師站在終點等。

第一組順利跑完，鐘若水和萬小滿都被分到了第二組。

萬小滿緊張得直咽唾沫。

時青野剛想過去慰問一番，就感受到一股陰郁的視線射來。

時青野朝那邊望去，鐘若水正幽幽地看着她。

時青野暗自歎了口氣。

看我幹嘛，到時候起跑了都不知道。

時青野剛張開嘴，常月一聲令下。

果然，鐘若水慢了半拍。

時青野用一種憂心的目光，在場上追随鐘若水的背影。

平時經常生病感冒，現在跑得還挺快。

他脫了校服外套，隻穿了件淺灰的圓領短袖，肩膀處依稀撐出了鎖骨的形狀，頭發長長了些，蓋住了些許銳氣，現在看起來正正好，清俊昂揚。

理所當然吸引了全場大半的目光，光是時青野目之所及，都有好些人在看他。

不過吸引了另一部分目光的，居然是名不見經傳的萬小滿。

時青野起初并沒有注意到他，直到聽到旁邊女生們笑得直不起腰的笑聲，才看過去。

萬小滿穿了件白色毛衣，其實今天這種天氣穿是合适的，不過這件毛衣太長了，竟遮住了他的整個屁股，再加上他不斷踢打屁股的跑步姿勢，不搶風頭才奇怪了。

萬小滿路過她們的時候，羞澀地低下頭，帶着難為情的笑容越過了她們。

女生中有人問：“他幹嘛一直踢屁股啊。”

“他一直就這樣。”

“太好笑了吧。”

“……”

這裡的“他”應該是指萬小滿，時青野好奇地靠過去，豎着耳朵偷聽。

女生們察覺了她的靠近，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時青野摸摸耳朵：“你們是不是在說萬小滿啊，他是我同桌，我聽聽他有什麼八卦。”

女生們眼睛亮了亮，其中一個很快又斂下眼睫，怕心事暴露，趕緊拉着其他人走了。

時青野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們離開的背影，直到一個身影晃晃悠悠地蓋住了自己。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鍛煉起了作用，鐘若水跑完一千米，除了臉和嘴變白，沒有其餘變化。

他原地搜尋了會兒時青野的身影，發現她和一群女生站在一起，從她的方向看過去。

應該是——

在看萬小滿。

鐘若水的第一反應是，萬小滿很好看嗎？

站到時青野背後，不得不承認，鐘若水自己也被吸引了幾秒注意。

他陰暗地想：萬小滿是不是故意的。

時青野轉過頭，一臉驚訝：“你怎麼一點不喘？不累嗎？”

“累不累有人在乎嗎？”鐘若水陰陽怪氣地問。

時青野閉了閉眼，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在女生第一組，我要趕緊回去了。”

鐘若水像是賭氣般沒答話，跟在她後面，一步一步，倔強而幼稚地踩她的影子。

體委下令前，時青野看了眼鐘若水的位置。

不在。

時青野心中頓時不爽，你跑的時候我好歹還在操場上，隻是沒看你你就來興師問罪，那你呢，直接溜之大吉，鐘若水你個壞人，給我等着。

時青野憋着這股氣，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