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延龍身後的“社會人”裡鑽出一個姜南來,正好撞上這一幕,
“哦吼”
“靠”
“牛掰”
“社會人”們面面相觑,姜南和溫心的視線對撞,不約而同地想
“完了!”
毛延龍的眼睛瞪得極大,又是震驚又是惱怒,當衆被打了耳光這事實在丢人,更何況還是以多欺少的情況。
然後林洛尴尬找補的話直接火上澆油
“呵呵,你看,一個巴掌,也拍的響的吧”
“你他爹的有病啊”
毛延龍被林洛扇了一耳光後就下意識松了手捂臉,這會兒順勢掄圓了一拳就打到了林洛的臉上,林洛霎時整張臉就麻了起來,轉頭就想來個飛踢,但毛延龍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兩個人厮打在一起、難舍難分
溫心看呆了,這林洛戰鬥力可以啊,看着瘦瘦的,竟然和這個疑似體育生的混混能打個平手、看着還不分上下呢。
于是眼睛都直了起來,嘴巴簡直張到要掉在地上
姜南覺得情形不對,對看呆了的混混們喊了一聲
“看戲呢?上啊”
張順明咳了一聲,中指頂了頂鼻梁上滑落的豹紋眼鏡,弱弱開口
“姜姐,這多打一是不是不太講武德啊”
他說完,後面的其他人也都跟着連連點頭
姜南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地說
“我是讓你們拉——架——”
歎了一口氣,姜南甩了甩頭,走到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身邊,一手拉了毛延龍的胳膊,一手扯了林洛的頭發,強行将兩人分開來,張順明他們跟着就将被分開的毛延龍左右控了起來。
“别打了,打算進局子嗎?”
姜南冷着臉對毛延龍說
見毛延龍紅了臉眶,姜南又沉聲道
“這不是我們私下裡約架,過火了要出問題的,你先冷靜冷靜”
毛延龍算是緩過勁了,但林洛卻顯然沒有
剛剛的厮磨讓他的腎上腺素急速上漲,這會兒正被刺激的異常興奮,滿是戾氣,被扯開後又複沖上來
“啊!”
姜南聽到聲音,下意識轉身一腳,正踹到林洛的胸口
林洛胸口猛然一痛,後退跌落半米多,然後猛烈咳嗽起來
溫心連忙上前,半蹲着扶住了他,問
“還好嗎?”
然後擡頭望姜南,聲音顫抖
“别……别打了”
溫心眼神裡有明顯的惶恐,姜南盯緊了她,突然後悔起來。
“哎,幹嘛呢!又打架,我報警了啊”
巷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聽着像是學校的保安。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溫心小聲問林洛
“能跑嗎?”
林洛點頭
溫心就拉着他沖開散亂的人群,向着巷子口跑去
吃瓜群衆來了,中心主角跑了,這戲就變得沒意思起來,張順明擺擺手
“散了吧散了吧”
毛延龍他們罵罵咧咧的走遠了,姜南看着他們離開,想到溫心盯着林洛的眼神和林洛把她護在身後時她的神情,下意識咬緊了嘴唇。
揣在校服兜裡的手就輕輕摩挲着一隻來之前就買好的棒棒糖,可惜還沒來得及送出去
“還真是,上趕着往上湊啊”
一支煙燃盡,擡手散了散白煙,姜南慢慢地走,眉眼低垂,頹唐而又豔麗。
溫心拽着林洛跑出巷子,拐角的時候卻不小心撞了一個人的肩膀,相撞的一刻,她聽到一聲悶哼
“對不起!”
溫心腳步不停,但回頭緻歉,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是一個年輕女孩兒,紮着馬尾,兩頰垂落發絲,被撞了也不惱
反倒……在笑?
奇怪的人……
林洛被溫心拉着,看着她跑起來一動一動的短發,看着她細長白皙的脖子上細密的汗,還有那抿着的嘴唇和亮晶晶的眼睛。
少男的什麼東西忽然動了一下,卻也隻是一瞬,下一秒就捂了胸口,痛,太痛了,那一腳絕對踢出了内傷來。
“那社會女打人可真疼”
他心想
“對不起,林洛,都是我的錯”
小區門口,溫心誠懇的道歉,此刻她已然有些後悔拿林洛做借口來接近姜南。
她害林洛無端地遭受了風波,額,好吧,也不算是無端,林洛畢竟活該。
但今夜的事的的确确是她挑起的,這太糟糕了。
“哪有啊,小溫心”
林洛下意識上手想刮刮溫心的鼻子,但被溫心躲掉了,有些尴尬,繼續說
“和你有什麼關系,要不是你,我這會兒還在地上呢”
帶着汗痕的額頭,已經開始發紅腫脹的左半張臉,和那勾了嘴角顯得有點兒壞裡壞氣的明朗的笑。
對,十八歲時的林洛是這樣的,這個年輕的、明朗的、讓人一心沉溺的少年對十七歲的溫心有着最天然的誘惑力。
可是這夜也太靜了,靜的讓人發慌,溫心要張口說話卻感覺艱難萬分,好像有人壓着她的胸口,迫使痛苦、委屈、自卑全都侵入。
這是溫心頂着十七歲的軀殼此刻所感受到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
“難道……我還喜歡他?”
“不可能!”
顫抖着的牙關慢慢打開,在林洛異樣的眼神中她的聲音慢慢流出
“林洛,你改悔吧”
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滋味不好受的,林洛當年活得有多恣意,斷腿後就有多壓抑。
打碎的水杯、強行扯下的針頭、失神的瞳孔、夜裡隐隐的哽咽,溫心目睹了他從一開始的瘋狂崩潰到後來的至死平靜,分不清自己是心疼還是憐憫。
其實林洛也不是很罪大惡極的,不是嗎?
他隻是不喜歡她,但又不舍她的追随罷了,這是人類的劣根性,他也不能免俗。
但這樣的惡劣不至死,隻是不值得她喜歡罷了。
“嗯,以後不會了”
林洛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是壓低了的,像是喃喃自語,但溫心知道他肯定沒聽懂她的意思,他又在敷衍,故作真誠的敷衍。
“那……回家吧”
溫心抿了抿嘴,将眼睛裡的複雜情愫盡收了起來。
“好,我送你回去”
“嗯”
看着溫心别别扭扭的樣子,她沒說出來的話,林洛想他大概明白,但又覺得挑明了卻着實尴尬,于是就幹脆裝了糊塗。
溫心和林洛住在同一個小區裡,一路上燈光明亮,兩個人的影子被拉長又縮小,甯州沒什麼夜生活,這會兒路邊的飯店什麼的都已經關了門,隻剩下便利店文具店還開着門,三三兩兩的學生進進出出,溫心用眼睛的餘光去瞥林洛,他額前細碎的頭發遮了眉眼,還沒長開略帶稚嫩的下颌卻已分明流暢,側面線條高低起伏,明明是一副明朗的長相,卻偏偏那麼難讓人走進他的心裡。
“認識林洛好多好多年,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好像不記得了,沒理由的喜歡嗎,還真是累啊”
這回不再是源自生理性的酸澀,而是腦袋裡都開始蔓延的迷茫
喜歡是什麼呢?
是林洛像珍寶一樣捧着女朋友的臉,然後輕輕的親吻嗎?
是林洛在遇到危險時把她護在身後,卻逃避她的眼神嗎?
是她上一世日複一日的自我安慰?
是她上一世年複一年的無端等待?
那這一世呢?
她定然不喜歡他了吧
可是……為什麼心會疼,鼻子會酸呢?
林洛不去看溫心。
今天的刺激已經足夠多了,腎上腺素飙升造成的期前收縮,使得現在的他處于代償間歇,心如止水,進入了絕對的不應期。
他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妹對他來說有沒有别的意義,即便是,感覺到了自己那份清清楚楚的異樣。
“她喜歡我嗎?”
這重要嗎?
他從小到大可從不缺人喜歡。
長得好看,成績好,家境也好,他擁有比别人更多的試錯機會。
他會缺一個一起長大,無條件用心呵護的妹妹,但卻從不會缺一個談戀愛的女朋友。
很簡單的道理,随便想想就明白的事,可小溫心為什麼就不懂呢?
林洛覺得溫心雖然成績不錯,但還是太蠢。
這兩個人走在一起,默契的不說話,卻又各懷詭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