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沅君不喜歡周末。
因為周末意味着她要和那個混蛋爸爸待更久的時間,那是世界上最難以忍受的事情,沒有之一。
“爸爸錯了,爸爸隻是喝多了,你知道的,你媽走了之後爸爸一直渾渾噩噩的,這都是因為太愛你媽媽了。爸爸也是第一次當爸爸,很多時候做的不好也沒辦法,乖女兒,你得為爸爸着想”
頭發淩亂,滿臉胡渣的鄭建元滿臉愧疚的半跪在鄭沅君面前,說着手裡剝開一個創口貼來就往鄭沅君已經結痂了的額頭上按。
鄭沅君麻木的看着他,傷口被他按了之後感覺又裂開了,但她隻是微微動了一下唇角。
她該信的
她要是信鄭建元這些鬼話該多好
起碼還能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很愛自己的父親。
但這不是第一次了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她實在受夠了
但是她卻沒有辦法推開他
因為她知道如果推開
下次鄭建元不小心喝醉的時候就不隻是砸傷她的額頭了。
真可惡啊。
“沒事的,爸,我都知道,爸,你是不是餓了啊,家裡沒菜了,我出去買點兒菜,你先睡一覺,回來我們吃飯”
鄭建元眼淚汪汪地看着女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來
“好好好,乖女兒,錢夠嗎”
說着拿出錢包來,扯出幾張來塞到鄭沅君手裡
“爸等着你回來吃飯”
“好”
鄭沅君笑笑,接過錢,拿了個帽子戴在頭上,轉身出門。
等把鄭建元徹底關在門裡後,鄭沅君再也沒力氣裝出溫柔樣子來,滿目猙獰。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緩了好一陣,才終于不再感到窒息了。
于是慢慢悠悠地擡腳,準備下樓買菜。
鄭建元其實經常做飯,但他做的飯卻不是給鄭沅君吃的,不是為了下酒,就是為了下酒,真正讓鄭沅君嘗到的乏陳可數。因此,鄭沅君很早就練就了一手好廚藝,買菜也就變成了很經常的事,甚至,她還有點兒喜歡逛菜市場,挑挑揀揀,走走停停,讓她有一種真正的活着的感覺。
今天的菜市場也和往日沒什麼兩樣
菜販子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各色蔬菜堆堆放,排排放,看着樣子很是喜人。
賣菜的阿姨見她來了,笑意盈盈
“又來啦?今天買什麼菜啊?随便挑,都可新鮮了”
鄭沅君向她點點頭算是問好,然後手指在蔬菜間翻揀
阿姨遞過來一個袋子,觸到鄭沅君的手腕時愣了一下,心想
“哎呦,怎麼又瘦了”
但她也沒太多時間關心,因為又來了個客人,阿姨忙着招呼,就說
“你先挑,等一會兒一起稱”
“好”
鄭沅君買了點兒西葫蘆,又揀了點芹菜、洋蔥、辣椒等等炒拌起來都很方便的菜,最後一起稱了付了錢,提在手裡沉甸甸的。
阿姨看她要走,又給她搭了幾根蔥放進兜子裡
“謝謝阿姨”
“哎呦,不謝不謝,趕緊回家吧,怪重的嘞”
那阿姨看着鄭沅君消瘦的背影,忍不住啧啧稱歎
“真是個好孩子,看着不大,竟然還經常做飯。唉,就是太瘦了,怪讓人心疼的”
來的路很長,但回去的路卻突然變得很短。
鄭沅君的步子越走越慢,到最後幹脆停了下來。
“實在,不想回家啊”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開始繞路
等到提着菜的手開始發抖,她才喘了喘氣将菜放在地上,半蹲着休息。
低頭按了按手心的紅痕,又擡頭看了看這家關了門的網吧的牌匾
鄭沅君做了一番思想鬥争,然後站起來開始敲門
門是從裡面關的,是伸縮的那種鐵門,一敲就整個轟隆隆的響起來。
鄭沅君覺得這聲音吵,就一手捂了耳朵一手繼續敲。
直到聽到一聲沙啞的聲音
“來了”
然後,鐵門下端鎖孔直響
門被一支肌肉線條明顯的胳膊擡起,然後張許霁的臉就出現在鄭沅君的視線裡。
“你,怎麼來了?”
張許霁看起來很驚訝
鄭沅君看着他泛紅的臉,眨眨眼睛,也不說話,徑直就往店裡走。
張許霁驚訝完,才看到她的手裡還提了很大一兜子菜,連忙上手去接,卻被鄭沅君躲開了。
“重,你給我”
張許霁的聲音啞得很,聽得讓人嗓子癢
鄭沅君搖搖頭
“不是給你買的,你别接”
張許霁聽得想笑
“不是給我買的就一直提着嗎,給我,我找個地方放”
聽了這句,鄭沅君才撒了手,任由張許霁接了放到了櫃台上。
張許霁今天其實沒什麼力氣,這兜菜提着也覺得異常的重,擱置完東西後回頭看到女孩兒已經找了地方坐,視線轉來轉去地掃視着店裡的環境。
不知怎的,他的心裡冒出一股異常的喜悅來。
鄭沅君的目光環視一周後搭在了張許霁的身上,張許霁上半身穿了個背心,肌肉線條明顯,下半身穿了個短褲,腳上蹬了雙拖鞋。那個十分明顯的喉結這會兒一上一下的動着,看起來很是色氣。
“你生病了”
鄭沅君這不是詢問,而是很肯定的語氣,但這自然而然的語氣卻讓張許霁有些慌亂。
“嗯”
他看着女孩兒,聲音黏黏糊糊的,倒像是在撒嬌
“吃飯了嗎?”
“沒”
“喝不喝粥”
“喝”
他們的對話簡單而又果決
一個問一個答,沒有任何猶豫與思考,倒有幾分默契的感覺
鄭沅君的目光探向櫃台後的那扇門
“廚房在哪兒?”
張許霁往鄭沅君身邊走了走,似是想拉她卻沒敢伸手
“我帶你去”
鄭沅君沒找錯,櫃台後的那扇門裡就是張許霁住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院子,幾間屋子,有廚房,有卧室。
張許霁先帶鄭沅君去了廚房,鄭沅君左右轉了轉,看到了大剌剌擺着的好幾袋米,但卻沒看到面,于是轉頭問
“你不吃面的嗎?”
張許霁輕輕咳了一下
“我是南方人,吃慣米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