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梅雪時一睜開眼就對上了墨明燭那雙炯炯有神的黃金瞳，輕咳一聲，“你幾時醒的？”

“我也不知道時辰，反正是雞打鳴的時候我就起了，”墨明燭絲毫不覺得困倦，彎着眉眼問他：“仙尊餓不餓？客棧裡送了包子和粥，我一直揣在懷裡給你溫着，你吃一點吧。”

少年敞開衣襟，露出被燙紅的皮膚，梅雪時連忙把包子和粥袋接過去，“你是不是犯傻？龍和人不同，你的皮會被燙熟的！”

墨明燭小聲說：“我隻想讓你吃到熱騰騰的東西，沒想這麼多。”

梅雪時揉了揉太陽穴：“下次不許這樣，而且我已經辟谷，吃不吃沒什麼要緊。”

墨明燭濕潤潤的眼睛望着他：“那仙尊不吃嗎？”

梅雪時頓了頓，歎了口氣，認命地咬了口包子，久違的肉和菜的味道充斥着胃部，也不難吃……他吃得很慢，但一點也沒浪費糧食。

墨明燭一直看着他，臉上在笑。

睡了一夜又精神了不少，梅雪時把袋子團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慢吞吞的起身穿衣裳，看了眼墨明燭，還是忍不住叮囑他：“你把眼睛遮起來，太顯眼了。”

墨明燭腦子隻有一根筋：“仙尊要是嫌我醜，我就把這眼珠子挖了，不吓到仙尊。”

梅雪時一驚：“何至于此？休要胡鬧。”

梅雪時伸出手，揭下他額前一縷碎發，精巧的遮蓋住了他的眼睛，溫聲說：“我給你施個障眼法遮上。”

墨明燭低垂着眉眼，“仙尊不嫌我醜嗎？”

“不醜。”梅雪時覺得他像小狗，實在沒忍住，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笑笑：“很特别，你是龍族，自然要與旁人不一樣。”

墨明燭一笑，眸色變為烏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遮好了，你看怎麼樣？”

梅雪時看了看他才點頭道：“不錯。”

梅雪時用一根冰藍緞子的發帶松松束了頭發，然後就和墨明燭坐在桌邊，桌上兩碗清粥，四碟小菜，墨明燭吃的狼吞虎咽，像餓了幾百年那麼饑餓，他都不會用筷子，所以梅雪時就教他用筷子。

好不容易學會拿筷子，吃飯的時候，墨明燭看仙尊吃的慢條斯理，就學着仙尊拿湯匙喝粥，隻不過仙尊比他文雅多了，喉結滾動的速度極其慢，像隻遊走的小魚兒，特别斯文。

墨明燭頓時覺得自己過于粗魯了，一邊沮喪，一邊繼續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包子和粥。

梅雪時看着他就無奈地搖搖頭，叫來小二，“再來一碗面吧，包子也多來五個，如果有熱水的話就更好了。”

小二看了眼桌子，又看了眼墨明燭，吞了口唾沫，“真、真能吃啊，好嘞，馬上就來！”

門關上，墨明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狹長的眼眸浮現羞怯的意思，更顯得目光清澈明亮，“仙尊，我們有那麼多靈石嗎？”

梅雪時微笑：“昨晚有人給了我一塊價值一百金的靈石，夠你吃一陣子了。”

墨明燭點點頭，敞開肚皮吃。

對龍來說，吃多少都不算多吧……哈哈，多吃是福，是福。

梅雪時笑得很平和，不過誰能給他解釋一下，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墨明燭一生跌宕起伏，化出人形隻是第一步，教導這樣一個生性暴虐的龍，他做好了會被對方恨一輩子的可能性。

因為他會很嚴厲地管教墨明燭，這話沒有在開玩笑。

墨明燭看了他一眼：“仙尊，你在想什麼？”

梅雪時回過神，“哦，沒有，我隻是在想，你頭發很亂，我給你梳梳好嗎？我還沒有照顧過别人，你不要嫌棄。”

墨明燭眨了眨眼睛：“怎麼會？我喜歡還來不及。”

梅雪時緩緩拿起梳妝案上的梳子，将他按在木椅上坐好，墨明燭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一直在笑。

銅鏡外是自己清疏冷淡的臉，銅鏡裡是少年邪氣無方的爽朗笑容。

這孩子頭發亂得簡直不堪入目。

墨明燭擡頭看他，手指卷起他的白發，疑惑：“仙尊的頭發好長，都……”他視線向下，“都到大腿了。”

梅雪時面不改色道：“我正嫌醜，待會兒你幫我剪掉。”

墨明燭拒絕：“不行，仙尊哪裡都漂亮，仙尊如果不想日日梳洗，我可以代勞。”

梅雪時想想，正好，有人幫他洗頭發了，“也好。”

墨明燭笑得更開心了，英俊的眉眼一笑起來，像夜空裡的星子一樣熠熠生輝，揚起腦袋，很聽話很聽話。

梅雪時幫他梳好頭發，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其餘的頭發紮成飒沓的高馬尾，垂下來的墨發一直到腰際，用一根紅綢帶吊住了：“好了，很适合你。”

墨明燭覺得癢，額頭一不小心就冒出兩支龍角來，漆黑堅硬的黑色，末端泛着危險的紅暈。

他站起來，親親熱熱的從背後一把抱住梅雪時的腰，下巴輕輕搔着他的頸窩，蹭着他的耳朵，像隻小動物撒嬌一般道：“多謝仙尊，原來綁頭發是這種感覺，頭皮癢癢的，還有一點點疼。”

這樣的擁抱過于緊密了，從未……從未有人敢在梅雪時清醒時抱過他，還膽敢把下巴塞進他領口裡。

梅雪時渾身都僵硬了。

鏡子裡，那兩支龍角漆黑流光，堅固華麗，和少年的墨發一起相得映彰。

他們龍族也看臉，尤其喜愛俊秀的龍，按墨明燭的臉來看，他不知名的父母應該地位顯赫。

大概是合心咒的緣故吧，讓這龍崽子對自己很親近，沒大沒小。

不過梅雪時不打算把合心咒這步棋告訴墨明燭。

且讓他再天真一陣子吧，萬一知道他們倆生死捆綁在一起，再哭起來怕是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