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明月懸空,雲層淡薄。
軍訓拉歌會進行了一晚上,唱唱軍歌,打打軍體拳,再由想展示自我的同學上台表演特長。
夏夏對這些節目不感興趣,她坐在人群中,興味索然翻着手機上的群消息,時不時在班群冒個泡。
祝子瑜也在玩手機,見班群裡總有男生沒話找話和夏夏聊天。
她疑惑地打量夏夏:“你以前從來不在班群說話的。”
夏夏軟綿綿地說:“總要認識新同學嘛。”
耳畔忽然響起一陣起哄聲。
夏夏轉臉去看,上一個同學表演完後,蔡芸上去了。
蔡芸是第一個上台的女生,她唱了首情歌,溫柔的嗓音加清秀的長相,一首歌唱完,一堆男生在下面叫好。蔡芸臉色波瀾不驚,唇角卻控制不住上揚。
祝子瑜:“男生都喜歡這種溫柔的調調,怪不得他們起哄。”
夏夏說:“那可未必。”
晚會臨近散場,主持的教官問還有沒有人要表演節目。
夏夏把手機朝祝子瑜手裡一塞,起身理了理軍訓服的領子,朝教官說:“我。”
夏夏平日很低調,但在任何一個地方,擁有一副好皮囊的人都不可能如她所願低調。早在她幫謝淮賣奶茶的時候,有些事情就初見端倪。
謝淮最初設想奶茶的消費群體是女生,但隻要夏夏在,來買奶茶的男生也不在少數。
夏夏長了一張男人心中初戀情人的臉,是讓人想要捧在手心呵着護着,不忍心她受委屈的漂亮。
夏夏笑吟吟問道:“教官,我可以嗎?”
主持拉歌會的教官是那個對她有好感的闆寸,他笑笑:“當然可以,你要表演什麼?”
夏夏沒回答,她走到音箱旁調了一首音樂。
她将後腦束着馬尾的橡皮筋摘下來,又把軍訓服的扣子從上到下解開,兩襟微敞,露出裡面黑色的吊帶。
高二那年,平嘉澎的朋友開了間舞蹈教室。
那時課業不多,每天傍晚放學平嘉澎都會帶她到舞蹈教室待上一個小時。
夏夏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邊寫作業邊看平嘉澎學街舞,半個月下來他連一支舞都沒學會。
夏夏罵他笨,平嘉澎不開心:“這隻舞難度很高,沒有人能在半個月裡學會。”
夏夏偏頭看他:“要是我學會了呢?”
她那天完完整整将那支舞跳出來,平嘉澎看得傻眼。
夏夏學習能力很強,動作看一遍就過目不忘,加上她天生柔韌好,肢體擺動的細節和幅度雖不能全然和練舞多年的人相比,但也有模有樣,她不說,平嘉澎都不敢相信她是初學者。
夏夏小時候常常趴在少年宮門外,偷看裡面的孩子畫畫、跳舞、學武術……
她眼巴巴看上很久,回家後卻絕口不提想去上興趣班的心思,她明白魏金海絕不可能在這些地方為她花錢,也不會自讨沒趣。
夏夏每每在旁看平嘉澎跳舞,總會有意将動作記在心裡,她還會趁平嘉澎上課時去隔壁教室看女孩子跳舞,看老師掰着她們的肩頭一步一步指導,回家後找錄像對着練。
那時夏夏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偷偷學這些,隻覺得多學點東西往後總能用得到。
她有耐心也有毅力,一支舞可以在家跳上幾百遍,跳到最後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态都和錄像裡分毫不差。
前奏響起,是首性感的音樂。
……
謝淮坐在操場的花壇邊,手裡捏着罐喝了一半的可樂。
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那女孩和平日不太一樣。
她腰軟臀翹,寬松的軍訓服對她沒有絲毫妨礙,反而成為一層半遮半掩的最佳幕布,惹人遐想的部位被束縛在緊身吊帶下,隻顯出一道淺淺溝壑,随着她的動作和旋轉,衣襟敞開,綻露修長的脖頸和鎖骨瑩白的皮膚。
這是一支火辣的舞。
扭腰、轉髋、晃臀,撩頭發,明明是充滿緻命誘惑的動作,被她自身清純的氣質一融,又媚而不俗,讓看者心癢卻隻限于心癢,再朝那方向多想一分,就沾上了亵渎。
李哲林在人群裡看了一會,起身坐到謝淮身邊。
他是邢鑫選出來的臨時男班長,家裡有些小錢,常常請同學吃飯喝水,平日身邊總是圍着一群人。
“謝淮。”李哲林問,“昨晚我請客,班上男生就你沒去。怎麼,不給我面子?”
謝淮抿了口可樂:“你有什麼面子?”
謝淮看都沒看李哲林。
他坐在路燈下面,頭頂橘黃色的燈光将他照得很亮,于這深沉的夜裡帶了些溫暖的味道。
李哲林靜了半晌,說:“你是真挺拽的。”
他饒有興趣望着人群中央跳舞的夏夏,問道:“你跟夏夏很熟?我問你個事,你得實話告訴我。”
他目光流連在夏夏和謝淮身上:“你們倆約過?”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約。”李哲林笑笑,“那天在校醫院,我聽見你跟她說什麼炮友未遂。你平時誰也不搭理,就和夏夏關系好,我尋思着這得是什麼革命友誼啊?”
謝淮淡淡道:“你聽錯了。”
“别呀,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李哲林舔舔嘴唇,“如果她真能約出來,你也别光想着自己吃肉啊。”
謝淮眼神冷了:“我說,是你聽錯了。”
音樂接近尾聲。
夏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轉身搖擺都控制得恰到好處。
她很軟,手臂搖起來像波浪濤濤,她又很硬,耀眼如太陽,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分寸的拿捏剛剛好,這支舞一氣呵成,動作定格。
——軍訓外套垮到腰上,香肩半露,黑色的吊帶卡在圓潤窄細的肩頭。
都是剛從高中死讀書出來的半大少年,哪有機會見過這種場面。
音樂聲停止那一瞬間,人群炸開了鍋,鼓掌的、吹口哨的還有一浪接一浪男生起哄的聲音。
李哲林遠遠吹了聲口哨:“謝淮,給搭個線怎麼樣?”
謝淮原本就冷的眸子裡情緒更加洶湧,在深沉的夜裡讓人看不分明。
他站身把可樂瓶甩到李哲林胸口,那裡面還剩半瓶可樂,灑出來把李哲林的眼鏡濺花了。
謝淮一言不發,揪着李哲林的領子把他推到花壇後的籃球架上。
一座花壇之隔的另一頭是熱火朝天的拉歌會,而在這一邊,空氣都因為謝淮身上的冷氣而陷入厚重的泥濘。
路燈的光影落到謝淮臉上,在他眼睫上投下一行細細的光圈。
他沉着臉:“這話我隻說一次,你給我記好了。”
他手指緊按在李哲林肩膀的軟骨上,用力之大讓後者疼得龇牙咧嘴。
“其他人你約誰我都管不着,但你少他媽打夏夏的主意。”他手下用力,李哲林痛叫出聲。
“以後讓我在學校聽到任何有關夏夏的閑言碎語,我都算你頭上,聽明白了嗎?”
李哲林肩膀快被他按碎了:“……謝淮,你先松手。”
謝淮嗓音冰冷:“我問你聽明白了嗎?”
李哲林慘白着臉:“明白。”
謝淮把他推到一邊,彎腰撿起剛才掉到地上的可樂瓶,塞進路邊的垃圾桶。
拉歌會結束,人群解散。
夏夏身周圍着幾個來搭讪的男生,男生們起哄攔住不讓她走。
女孩聲音比蚊子嗡嗡還小,她臉頰绯紅,像隻純潔無害的小兔子,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謝淮走過來抓着夏夏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差不多行了,看不出來她不想給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