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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小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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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叫李小寶,你随我姓張,名雲齊,小名齊之,張齊之。——章名相關闡釋

李小寶出生那天下着大雨,母親李簡兒在生他時難産,拼了一條命才将他帶到了這個世界。

父親周志華大抵覺得他是自己深愛的妻子留下來的唯一念想,用了妻子的姓氏——李姓,加上夫妻二人一早就定好了的名,給他取名為李小寶,也真是把他當成了寶貝一樣寵着。

但在李小寶三歲的時候,一場車禍卻帶走了周志華的性命。

那天本是李小寶的生日,周志華帶着他進了城,去了城裡的遊樂場。

回程的路上,父子倆乘坐的大巴車出了事故,在危險來臨之際,作為父親的周志華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伸出手緊緊護住了李小寶。

在周志華的保護下,李小寶成了那場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自那以後,照顧李小寶的便成了已經年過五旬的阿婆王玉芬。

王玉芬對這個自己兒子拼死護下的孫子可以說是愛護得不得了,可村裡不少人卻開始說起了閑話。

本來這李小寶生來就與常人有些不同,明明父母都是當地人,可這孩子卻頂着一頭金色的頭發,眉下還長着一雙如同獸類一般的金色瞳孔,那張臉更是任村裡誰看了都覺得是既不像爹也不像娘的,就好像那孩子本來就不是周志華和他那去世妻子的孩子一樣。

打從李小寶出生以來,有見過李小寶的人就悄悄說這孩子像是個妖怪,這下不到三年父母就相繼離世,更是多了說這李小寶是個喪門星,專克他人性命的。

而就在李小寶六歲生日的前半年,王玉芬上山本想尋些蟬蛻賣錢,卻一時失足摔下了山坡,這一摔不僅摔斷了王玉芬的腿,更是開始生起了怪病,止不住的咳嗽,清醒時也覺得渾身無力,隻在床上躺着身體才能好受些。

在好心的村長叫着自己的兒子帶上人去了趟城裡的醫院,卻也沒得到什麼好結果以後,村裡視李小寶為災星而避而遠之的人也變得更多了。

從有關于喪門星的傳言傳出以後,李小寶就變得沉默寡言了,村裡的多數孩子躲着他,他也不自讨沒趣,覺得無聊時就往山裡跑去,爬樹、追野兔、逮山雞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王玉芬生病後李小寶就往山裡跑的更勤了,但卻不是為了玩兒,而是為了尋找靈芝。

那是他從村長家電視上看來的,電視上播的劇裡說深山裡能找到千年靈芝,治百病,小小年紀的他對此深信不疑。

可在山裡找了兩個多月的李小寶并沒有看到靈芝的影子,卻任然倔強的堅持進山。

這次,李小寶依舊沒尋到,又一次帶着滿滿的失望準備回家之時卻因山路濕滑摔在了地上,還不等他自己爬起,就有人将他扶了起來。

李小寶擡起頭望着扶他的人,隻見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長衫,一頭白色的長發用紅色發帶簡單紮于腦後,額前有幾縷碎發垂下,可這幾縷碎發卻是遮不住那張漂亮的臉。

除去漂亮的臉,這人的肌膚也白得如同冬雪一般。

不管是在村子裡還是偶爾去過的縣裡、城裡,李小寶都沒見到過長得這樣白皙漂亮的人,一時竟是看呆了眼。

王玉芬時常跟李小寶講那些個神話故事,并告訴他在天上住着神仙,隻要他不做壞事且保持一顆善心,就能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得到神仙的幫助。

李小寶不知道天上是不是真的住着神仙,可如果真的有,那他覺得該是跟眼前這個人一樣好看的。

“你……是神仙嗎?”良久,回過神來的李小寶才望着人怯生生開了口。

那人聽見這話卻是笑彎了眼,說話時也帶着笑意:“算是吧。”

聽見這話,李小寶霎時變得激動了起來,伸出手想要拉住對方,可看着人白皙的手,他那雙摔倒時粘上了泥土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便又收了回去,隻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對方,說:“那,神仙,你知道哪裡有靈芝嗎?千年靈芝。”

“千年靈芝?”

“對,我聽說千年靈芝能治百病,我想找到以後給我阿婆用。”

那人看着李小寶面上有些猶豫,過了半晌才問:“你是在哪兒聽說千年靈芝能治百病的?”

“電視上啊。”李小寶回道。

那人又笑了,笑出了聲,也不知是不是在笑李小寶的天真,他伸出手摸了摸李小寶柔軟的頭發,道:“電視上那都是編出來的,靈芝雖然是一味藥,但卻是治不了百病的,至于千年靈芝也不過是能吊人十天半月的性命而已。可你就算跑遍了這片山,也找不到,因為普通的山是長不出來的。你阿婆的病是她的命數,凡人的命都有數,一旦到了時候數終了,命也就盡了。”說着又停了下來,興許是覺得自己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對方也未必聽得懂,歎聲道,“你現在還太小了,跟你說你也聽不明白……”

卻不想李小寶聽了隻道:“我聽明白了,你是說我阿婆就要死了,對嗎?”

瞧着李小寶紅了雙眼,說話的聲音裡也帶上了哭腔,那人面上也露出了些不忍神情,卻也不願欺騙對方,隻輕輕點了點頭。

李小寶咬着唇,眼裡泛起了淚花,又倔強的不想在人面前哭出來,強忍着眼淚,求着眼前的人:“神仙,你能救救我的阿婆嗎?我求你救救我的阿婆吧。”

那人沒有回應,隻是詢問道:“你阿婆是叫王玉芬嗎?”

李小寶愣了愣,道:“你怎麼知道我阿婆的名字?”

“不是說了,我也算是神仙嗎?”那人說着又道,“我不止知道你阿婆的名字,我還知道你阿婆這一生是個苦命的。二十歲嫁人,第一任丈夫卻是個喝了酒就動手打她的,還在外面與别的女人糾纏不清。毅然決然離婚後,第二次倒是嫁了個勤快老實的,對她也好,但結婚才十年,那老好人就生病去世了。好不容易一個人養大了唯一的兒子,眼見着兒子娶妻生子,卻又在三年間先後送走了兒媳和兒子,現在又得了不治之症,整日隻能躺在床上,你不覺得比起活着或許死了對你阿婆才更好嗎?畢竟你阿婆下輩子可是個富貴且一生無災無難長命百歲的命,我可以救你的阿婆,但救了她,她的命依舊會苦下去,下輩子的好命也會因此落不到她頭上去,這樣你還想讓我救她嗎?”

李小寶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想讓他的阿婆活下去,陪着他。可聰明的他也聽明白了眼前這人話裡的意思,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比起讓阿婆陪着他,他倒更不想再讓他的阿婆繼續苦下去了。

想了想,李小寶才問道:“人真的有下輩子嗎?”

“當然。”那人回道,語氣十分笃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小寶也不再執着着讓這個神仙一般的人救自己的阿婆了,卻也忍不住又問:“是因為我嗎?”

“什麼?”那人似乎不明白李小寶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我是喪門星,村裡很多人都這麼說,是因為我,爸爸媽媽才會死,阿婆,阿婆也是因為我才會這麼苦對嗎?”

可那人卻想也不想就否定掉了李小寶的話:“不是,那都是他們各自的命,跟你沒有關系,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你,你的父母本該一生無子。你媽媽原先懷的就是個死胎,是你吸收掉了那死胎,并讓你那早該受死胎影響而死去的媽媽多活了幾個月。”

李小寶再是聰明,現下卻也聽不懂那人說的話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對方,問:“那是什麼意思?”

“你以後就會明白了。”那人說完就不再言語。

過了會兒,李小寶聽見“叮鈴”一聲,随後就看見對方手上平白多出了一串雕刻着漂亮花紋的金镯,那金镯上還串着兩顆金鈴。

“你問我要千年靈芝我給不了你,我看你現在應該也不想再讓我救你阿婆了,但我們既然遇見了也算緣分。我把這個金鈴送給你,”那人說着不等李小寶做出回應就蹲下了身,将手上的金鈴往他腳腕上戴的同時,又道,“這是驅邪鈴,平時不會響動,隻有在你身邊有什麼妖魔鬼怪之類的出現才會響,關鍵時刻還能保護你。”

戴好了金鈴,那人才擡起眼看着李小寶,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觸碰李小寶的臉,可最終那手也隻是落在了李小寶的肩頭。

他拍了拍李小寶的肩,站起身,道:“天快黑了,早點回家吧。”說完這話就轉過頭邁開了腳步。

那人的步伐并不算快,可眨眼間卻是連半點人影都再看不見,這讓原本想要叫住人的李小寶也啞了聲。

許久,他才低下頭看了看腳上多出來的金鈴,好像隻有這東西在提醒他剛剛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做夢一樣。

天空中劃過一聲清脆的鳥叫,李小寶擡頭望着天,就如那個人所說,天的确快黑了,他得回家了,阿婆該餓了。

李小寶是跑回家的,手上還端着從村長家打來的飯菜(村長陳保國一家都是好心的,也是少有沒把李小寶當做異類的。自王玉芬生病以來,陳保國更是近乎每天都會來看望,也囑咐李小寶在該吃飯的時候到自家取飯取菜)。

“阿婆,吃飯了。”李小寶走進王玉芬的房間,叫着對方。

“小寶回來了?”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王玉芬聽見李小寶的聲音也清醒了,撐着手坐起身,等着李小寶走到床邊,又道,“又是在陳阿公那裡端來的飯啊,你跟陳阿公說謝謝沒有?”

“說了的。”李小寶應道,拿了小桌子放到床上,将裝着飯菜的盆放在上面,又把筷子遞給了王玉芬。

等到王玉芬接過筷子又夾了菜之後,李小寶才捧起自己的碗吃了起來,吃了幾口,李小寶又想起了山裡發生的事兒,不禁對着王玉芬開了口:“阿婆,我今天在山裡見到神仙了。”

對于李小寶這聽來有些不切實際的童言童語,王玉芬并沒有直接否定,隻是笑着問道:“是嗎?那神仙長什麼樣子啊?”

“長得……”李小寶張了張嘴就想同王玉芬描述自己在山間見到的人是什麼樣,可奇怪的是明明是不久前才見過的人,卻讓他想不起長什麼模樣了,憋了半天也隻道,“我記不清了,但是他長得很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長得好看。”

李小寶說完那話似乎又像是擔心王玉芬不信自己的話,便放下了碗筷,擡起了自己的腳,指着腳上的金鈴對人說:“阿婆你看,這個是那個神仙送給我的,他說這個以後可以保護我。”說着就打算取下那金鈴讓王玉芬仔細瞧瞧,但那串着金鈴的镯子卻像是長在了他腳腕似的,不管他怎麼擺弄都無法取下,試着拽了一下,反而還變得更緊了,他一時也有些慌了,看着王玉芬,道,“怎麼辦,阿婆,我好像取不下來了。”

聽見這話王玉芬不免愣了一下,也放下了碗筷,讓李小寶把腳放到了床上,那雙滿是老繭的手試着替李小寶解開腳腕上的金鈴。

可就像李小寶說的,那看上去明明隻是通過兩端接口處簡單扣上的镯子卻不管怎麼樣都解不開。

一時原本就有些信那鬼神之說的王玉芬也開始覺得李小寶方才說那話并非一個小孩子的幻想話語,隻怕對方是真的見到神仙了。

因此,王玉芬最終也隻是拍了拍李小寶的腿,說道:“好了,取不下來就不取了,既然是神仙送給你的,那肯定是因為那個神仙覺得你是個好孩子,才獎勵給你的,就這麼戴着吧。”

聽到這話李小寶也收回了自己的腿,望着王玉芬開口問道:“阿婆,你也覺得我見到的那個是真的神仙嗎?”

“是啊,你不是說你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嗎?我想啊,可能就因為他是神仙,所以我們凡人就算見過也不會記得他的樣子……”王玉芬說着說着卻見李小寶紅了眼眶,眼淚也留了下來,不禁有些詫異,“怎麼了,小寶,怎麼哭了?見到神仙不高興嗎?”

“不是,阿婆,隻是那個神仙,他說阿婆……說阿婆你就快死了,如果他是神仙的話,那他說的話也是真的吧?那阿婆不就真的……”李小寶沒把話說完,隻是不停地抹着眼淚。

王玉芬張了張嘴,一時卻也說不出話來,在床上躺了盡四個月,不用那神仙說,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她并不怕死,可卻是舍不下自己的孫子,她一旦死了這孩子在這世上也沒親人了。

李小寶雖然遠比同齡孩子聰慧懂事,但到底也隻是個五六歲的孩子,這麼小的孩子沒了親人該怎麼活?

王玉芬生病的這段時間作為村長的陳保國沒少來看望她,她知道陳保國是個好人,且那一家子也都是這村裡的良善之人。

所以王玉芬也找了機會囑托陳保國在她走後幫她照顧李小寶,對方倒是一口答應了,可那始終是個外人,王玉芬隻希望自己沒托付錯人才好……

過了半晌,王玉芬才擡起手幫着李小寶擦了擦眼淚,說道:“好了,小寶,别哭了,先吃飯吧,不然飯菜該涼了,如果那個神仙真這麼說了,那也是阿婆的命,阿婆的命這輩子就這樣了。”接着又道,“之前你不是答應陳阿公當他的幹孫子了嗎?要是阿婆真的不在了,以後你就好好跟着陳阿公,聽陳阿公的話知道嗎?陳阿公是個好人,他的兒子兒媳也都是好心人,隻要你懂事聽話,他們都會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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