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鬧出更大的動靜。
門外有人朝她喊:“已經去找老師了,你别弄了。”
江語喬實在看不下去,推開人群擠了進去,接過女孩手裡的鐵簽子,把她推遠了些:“燙,我來吧。”
山塘莊是自采暖,這種老式的燒煤爐子,家家戶戶都有,爐上能燒熱水,還能爆栗子、烘紅薯,江語喬從小跟在奶奶身邊看,熟得很,煤桶都提不動的年紀就能踩着闆凳生火了。
細長的鐵簽子又光又滑,但在她手裡倒是趁手,江語喬輕輕一撬,把尖叫着的水壺拎下來,快速勾起一旁的爐蓋扣在火舌上,下一步是開膛門,再下一步是清煤灰,她動作很利落,全部整理完不過三五分鐘的功夫。
做完這一切,鍋爐房總算安靜下來,人群重新恢複秩序,開始排起接水的長隊,江語喬轉身離開,身後,剛剛被她推出去的女孩問:“你不吃飯嗎?”
江語喬沒回頭,偌大的校園裡,她能叫上名字的人沒有幾個,說的多錯的多,索性裝作沒聽見。
就在這時,去上廁所的大爺總算出現,學生們七嘴八舌地圍上去,一人一句啰裡吧嗦,把油和醋添了個遍,江語喬趁亂消失,女孩的同伴心有餘悸,還在絮叨:“你吓死我了,你碰那個幹嘛啊。”
女孩沒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同伴拽她的袖子:“向苒?向苒?你想啥呢。”
“嗯?”向苒看她,“怎麼了?”
“我說你幹嘛突然進去,爆炸了怎麼辦。”
向苒溫柔地笑:“不會的,隻是水開了。”
“你怎麼知道?”同伴狐疑地看她,又問,“剛剛那個人是誰啊,好厲害啊,你倆認識?”
向苒沒答,隻是說:“走吧,我小姨給我做了排骨,還有蘿蔔小菜,咱倆一起吃。”
同伴瞬間忘記自己問了什麼:“哇!小姨好好!”
“對啊,好好。”向苒垂下眼,笑眯眯的,“不過她廚藝呢,一般般,排骨不敢保證,但是蘿蔔小菜一定好吃,我小姨做的小菜最好吃了。”
同伴親熱地摟着她的胳膊:“那可不,咱小姨做啥不好吃!不過你都帶飯了,還來水房幹嘛?”
這個問題,向苒也沒有回答。
江語喬回到班裡時,剛過中午十二點,範凡已經回了座位,不知道又在寫什麼卷子,整個人幾乎貼在桌面上,專心緻志的,絲毫沒有被進門的江語喬打擾。
而江語喬則像是屁股上長釘子,根本坐不住,一想到還要再熬四節課,她就腦仁疼。她走到黑闆旁邊去看下午的課表,四節課分别是音英數自,愁了一會兒,又趴在窗邊看樓下的人群,有人回班,有人去了宿舍樓,也有人不怕冷,在外面閑逛。
範凡全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做大題,江語喬轉了一會兒,坐回來問她:”你不去宿舍休息嗎?”
範凡搖頭:“下午要考試,我想先複習複習。”
江語喬仿佛頭頂降了個雷,轟隆一聲:“考試?”
“嗯,英語和數學,考兩節課,老師昨天說過的。”
昨天......昨天江語喬還沒來呢。
江語喬長歎一口氣,翻了翻還沒收起來的數學卷子,英語還好,初一的英語難不到哪去,但數學怕是有點麻煩,算得數倒是不難,難的是一步一分的解題過程。
這事兒不是一個午休可以解決的,江語喬看了一會兒,嘩啦一聲把卷子塞進書裡,拿出剛開了個頭的語文罰寫。
臨時抱佛腳可沒有趕緊寫作業靠譜,至少晚上能睡個好覺。
怎麼2010年,不是考試就是寫罰寫,這是噩夢,江語喬下結論。
範凡看她:“你不去宿舍嗎,你之前中午一直回宿舍的。”
“嗯。”江語喬裝模作樣,“我也看書。”
總不能說她不記得自己是哪間宿舍的。
回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教室裡飄蕩着若有若無的飯香,江語喬吸了吸鼻子,真的餓了。
她又翻了一遍包,還是沒找到飯卡,倒是翻出了半管酸奶味的阿爾卑斯,她拆開一塊,靠甜味勉強撐着精神,又推給範凡一塊。
還剩下最後一塊,江語喬放進筆袋,一擡頭,看見肖藝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口袋裡似乎裝了東西,鼓鼓囊囊的。
她快步走來問她:“你去吃飯了嗎?”
江語喬沒說話,她又說:“我給你帶了吃的。”
說完,肖藝從口袋裡掏出兩塊懶龍。
江語喬沉默了幾秒,感覺自己瞬間飽了:“不用了,你吃吧。”
“我吃過了。”肖藝乖乖的,小聲說,“下午要考試,你上午還站了一節課呢,不能不吃東西,胃會不舒服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江語喬右眼皮狠狠跳了三下,肖藝還在等她的回應,一副執拗的報恩樣子,好像江語喬少了這頓飯就會餓死:“中午的事情,謝謝你。”
江語喬推脫不掉,隻好拆開塑料袋,當着她的面咬了一口。
果然很難吃。
她想起那些給主人投喂死耗子的貓。
肖藝總算放下心來,傻裡傻氣地笑了笑,轉身要走,江語喬喊住她:“等一下。”
肖藝一愣,以為江語喬要把兩塊懶龍還給她,莫名緊張起來,然而江語喬隻是翻了翻筆袋,握着手,又伸開,朝向她。
她的掌心裡躺着一塊糖。
是酸奶味的阿爾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