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提這件事?不是說好不提了嗎?”何宗璟難得擰了下眉,表情有些嚴肅。
姜鏡道:“我是認真的。”
“那也不許提,你忘記你之前答應過我。”
何宗璟把頭看着窗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姜鏡知道他這是自我冷靜的表現。
姜鏡歎了口氣,“你聽我慢慢說。”
“首先雒義他不是一個好惹的人。你、我,包括他父親都不能拿他怎麼樣,我說過,我和他之前有一些瓜葛,他心存報複,不見到我家破人亡他是不會罷休的。”
“他原先隻針對我一個人,我還能忍一忍,但現在已經牽連到了你,甚至公司,我不能眼看着你的努力和心血都付之東流,我做不到。而且他性格陰晴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做出什麼來,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很危險,他對我做什麼我都已經習慣了,但今天他報警抓你,還說威脅公司的話,這一點我絕對不能忍受。”
姜鏡的眼睛很亮,她知道此刻她比誰都清醒,她在醫院的日子一直分析這些問題,權衡利弊。與其提心吊膽過日子,還不如和雒義魚死網破,前提是——她要沒有任何牽絆。
“宗璟,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年華,我不希望你陪我這樣下去。”
她是真的喜歡何宗璟,他對自己好,這麼多年大家都看在眼裡,爸爸走後何宗璟是她唯一的避風港。總的來說,何宗璟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剝離何其痛苦,又何其艱難。
但她還是要堅持,現在來說,分開對誰都好。
“我不同意。”何宗璟還是拒絕,他的神色有點冷,“你的分析我都不會聽,我隻知道我不能放棄你。如果因為這一點挫折就離婚,那我算什麼男人,你不用再說了,要離婚,除非我死。”
他第一次态度這麼強硬,也是兩個人難得的争執。
姜鏡看着他,心很疼,閉上眼,靠在靠背上休息,“你先冷靜冷靜。”
何宗璟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吩咐司機道:“開車去醫院。”
*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姜鏡下車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雨。兩人沒有帶傘,何宗璟把姜鏡緊緊抱在懷裡給她擋雨。
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下雨天。
那時候姜順清的公司剛出了事,房子車子連夜被貼上封條,姜順清也被人帶走,姜鏡拿最後的錢遣散了衆人,站在住了十幾年的家門口發呆。
“小姐,先生放心不下您,早在城外給您置辦了一所住處,現在請跟我過去吧。”
管家為姜鏡撐着傘,勸她,“先生說您不用擔心他,他已經為您辦了信托,不久之後我替先生送您出國,隻要人在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爸爸是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嗎?
姜鏡想哭,卻哭不出來,眼淚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就已經流幹。她這些年衣食無憂,從不知道爸爸為她遮擋過的風雨,也從未真正關心過他。
“小姐,雨下大了,您就跟我走吧,待會人多眼雜,恐怕不太好看。”
姜鏡聽不進去管家的話,隻怔怔地說:“陳叔,您先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小姐……”
“不用派人跟着我。”
“好吧。”
管家把傘遞給姜鏡,最後歎着氣走了。
姜鏡一個人撐着傘,走在街上,彼時已經很晚,街上空無一人,忽然一輛黑色跑車疾馳而過,濺了她一身的泥。她看着遠去的車,沒有埋怨,隻是伸手接下飄落的雨珠,感慨自己如雨天黴濕般的命運。
她繼續走着,漫漫長夜,母親去世,父親入牢,她卻沒有一點辦法。
遠處有燈照射過來,車燈刺痛姜鏡的眼,她閉了閉,聽着車輪壓着柏油路的聲音徐徐而來,本以為又是一場泥濘之戰,沒想到轎車駛到近前,穩穩地停了下來。
“……”
姜鏡看見從車上下來一個人。質地考究的西裝,锃亮的皮鞋,以及,遞給自己的一個手帕。
這個手帕……
姜鏡下意識擡眸,不期然落入一雙沉穩的眼。
“裙子髒了,擦擦。”
那人平和的嗓音,讓姜鏡的心也跟着安慰下來,好像周圍的雨也已經停了。
這是她和何宗璟的初遇,之後他們成了男女朋友。
再後來何宗璟問她要不要做自己的妻子,姜鏡把自己家裡的情況告訴了何宗璟,何宗璟總是溫柔地說:“我知道,我不會因為這個就放下你。”
何宗璟果真對她極好,帶她去監獄去爸爸。姜鏡身體不好,時常犯胃病,他天天監督她吃早餐。姜鏡怕黑,何宗璟不管忙到多晚都會回來陪她,讓她天天早休息不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