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和了些語氣,哄着人:“你的身體不好,到處奔波肯定受不了,先在家裡歇息兩天,等哥哥忙完了和你出去玩好嗎?”
沈枞白在這裡根本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細瘦的腕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提着行李箱就往樓下走。
沈确連忙接過他手上的箱子,橫擋在他身前,無奈道:“我走。”
他對視上沈枞那雙夾着淚水的眼睛,認輸道:“我走,你留在這裡。過幾天就是爺爺的八十大壽了,他想你很久了,參加完他的生日宴會,我們再好好聊聊可以嗎?”
沈枞白心頭一動,微微抿嘴:“我會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的,至于這幾天……我去住酒店就可以了。”
江厭也走到沈枞白面前,輕蔑的看着低了他一頭的沈确,不急不慢道:“有我跟着少爺,大哥可以放心。”
沈枞白懶得站在原地聽他們掰扯,幹脆連行李都不要了,直接繞過沈确,兩手空空走出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房子。
江厭連忙跟在他後面,大跨步走到沈枞白身邊,貼心的詢問:“少爺今晚打算去哪裡?我在京都還有套房産,要不先去我那裡将就幾天?”
沈枞白搖頭:“不用了,我住酒店就可以了。”
他現在不想再沾惹上任何人,等參加完爺爺的八十大壽,他想去江厭從小長大的地方看看,看看自己應該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他忽然喊住江厭,後者一愣,問道:“怎麼了?”
沈枞白有些不好意思,擡頭看着他,忽然問道:“可以和我說一說,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嗎?”
江厭沒想太多:“江城嗎?一個小地方,哪家孩子哭鬧,大半個城市都仿佛聽得見。”
對于以前的生活他已經逐漸模糊了,江厭皺了皺眉:“少爺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沈枞白微微眯了眯眼:“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不是個什麼好地方,少爺還是适合待在京都。”
江厭看着沈枞白白皙的臉頰,心頭微動,幫他撚起被水漬沾在那裡的一根發絲,喉頭壓抑的滑動兩下,還好當初他和沈枞白被抱錯了,不然他的少爺這麼嬌氣,怎麼受的了那些苦。
沈枞白不在意的笑了笑:“哪裡會有人隻待在一個地方的。”
江厭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還懸在空中的指尖一滞,呆呆的看着已經走在前方的沈枞白。
沈枞白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身形瘦削修長,在京都的冷風下,衣擺順着力道在空中滑出一抹很好看的弧度。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顫顫巍巍的在寒風中飛行,仿佛下一瞬就會被烈風刮破翅膀,重重墜落成泥。
江厭心中忽然升起一抹強烈的不安感,為什麼他總覺得,今天的沈枞白怪怪的?
這陣不安感一直持續到沈老爺子八十大壽那天,沈枞白沉悶了幾天的心情,在那天早上罕見的活躍了起來,一大早上就拉着江厭找了家造型店換衣服做發型。
江厭身上穿了套白色西裝,垂下的額發微微用發蠟抓了抓,露出下面光滑的額頭,将他那張原本有些陰郁的臉全部放了出來,眉眼暴露在人前,格外昳麗。
沈枞白感歎道:“以後都這樣子打扮吧,很好看。”
江厭彎腰抱住他,在他頸後讨好的蹭了蹭:“少爺愛看,以後我就天天把頭發抓起來給少爺看。”
沈枞白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把他推開,催促道:“走吧,宴會要開始了。”
隻是讓沈枞白驚訝的是,今天封餘也來了。他剛一進門,就看見大廳中央圍了一圈人,能夠看見身量高大的沈确皺眉站在中央和沈老爺子解釋着什麼,而封餘則是站在遠處,一臉擔憂的看向他。
四周衆人聽到聲響,齊齊回頭看向他們二人,他們的表情很奇怪,大多是複雜的,也有很少一部分臉上浮現着嘲弄,仿佛用動物園觀看動物的表情,靜靜地看着沈枞白和江厭。
沈枞白沒忍住後退了一步,他習慣性的看向中間的站着的沈确,沈确眼光微動,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妙的擡了個角度。
沈枞白順着方向看到了沈老爺子,和跪坐在地上,和他長相有五分相似的一個青年,滿臉扭曲的看向自己。
他澀聲問:“爺爺,發生什麼了?”
沈老爺子已經80歲了,在幾年前經曆過獨子意外去世之後,面目便愈發滄桑,那雙昏黃的雙眼很容易讓沈枞白想起老宅裡那隻活了百年的大烏龜,威嚴而又恐怖。
他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宴會大廳:“人到了,把你剛剛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跪坐在地上的許小白猛地擡頭,指尖直指江厭:“是他,他才是真少爺。至于站在旁邊的那個,就是個鸠占鵲巢了二十多年的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