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滾燙的茶水盡數被潑在他胸襟前,衣衫單薄,那開水仿佛烙紅的鐵,燙在胸前肌膚最嫩處,給楊顯疼的像亂跳的耗子。
他捂着胸,眉眼陰狠,唇角抽動,手指顫抖,巴掌高高揚起——
“你,你,你這個賤——”
卻在女子擡頭時,一切動作言語皆停頓下來。
滿腦子便是女子這張臉,那眉間朱砂映在雪膚之上,漂亮的一雙桃花眼天生眼尾上翹,就那樣靜靜地看着自己時,仿佛滿心滿眼都裝着自己。
胸口被燙的紅腫,楊顯卻覺着,一點都不疼了。
“這位大人如此動作,是打算罵我?”
楊顯放下巴掌,視線如螞蟥,牢牢黏在她臉上,用着油膩的,輕浮的腔調,調笑道。
“小娘子獨身一人,是否你家大人未曾與你說清楚,這裡是官員用來儀事的地方,而非安置家眷的後院。”
“你家大人将你一人放在這裡,着實是不心疼小娘子,娘子不如——跟了我,哈哈,我定不讓娘子獨自一人,必定夜夜——”
“不知大人,又是何身份?”
謝靈曜忽的坐下,并不看楊顯,隻兀自換了個杯子喝茶。
以為女子是對他那話上了心,楊顯負手于身後,自持身份,頗為傲氣,“本官乃泓縣縣令,楊顯。”
他說完,斜着眼睨着底下的女子,見她面色平靜,不由得沉了眼。
眉頭蹙起,又聽地她輕飄飄,似乎在喃喃自語。
“原來,也是下縣。”
這是,瞧不起他?
好大膽子!!
他怒極反笑,“你這無知婦人,不過男人養的玩意,不好好待在後院,跑到前堂,本官堂堂朝廷命官,你膽敢輕視戲言?冒犯本官?”
他自知資質愚鈍,又無人脈相助,隻得幾十年來窩在下縣,對着上州來人逢迎讨好,陪着笑臉,哪怕那人官職比自己低,甚至是個仆人。
可,誰讓他是上州縣的,他的主子是上州縣的。
連上州縣遇着的狗沖着自己兇狠地叫,他都親自去買根肉骨頭,生怕它是哪個貴人養的愛寵,不敢冒犯。
他哪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事嘲笑自己,說他作為一縣縣令,卻比上州的狗都低賤。
此事已然成了他的心病,可他沒想到,此刻,連他最看不起的下州女子,向來隻配被自己玩弄的下州賤人,都能當着他的面,嘲笑,看不起自己這個下州的縣令!
他氣紅了眼,竟然顧不得周遭已然有不少人暗戳戳投來的視線,失态怒叫,“敢冒犯朝廷命官,我便要叫你嘗嘗厲害!”
“來人,此人不敬,把她給本官拖出去!狠狠地打!”
打的她狠狠求饒!筋骨寸斷,滿身的血,哭着求着,讓自己饒了她一條賤命!
楊顯内心的暴戾幾乎要壓制不住,表面的開達,也盡數被撕去僞裝,隻想着眼前女子如往日死在自己身下的那些女人一般。
若不是還未徹底喪失理智,他更想親自動手,他最喜歡看的,就是美人被自己狠狠打哭的模樣。
周遭衆官員指指點點,有熟知楊顯本性的人,紛紛等着看好戲
不說他此刻為難一女子的模樣太過難看,他們并不關心那女子命運會如何。
被調戲了,被打了,也是活該,這裡本就不是一個女眷待的地方。
他們更在意的是,楊顯居然如此控制不住脾氣,這可是給衛掌司辦的送行宴。
更有不少從盛京外放到此為官的,知道衛掌司還有另一重貴重身份,長公主之子,深得當今太後和陛下寵愛,還是一等衛國公!
“楊顯也是當真糊塗,還當此處是在他那泓縣,竟然就這般發作起來。”
“此事少不得進了那位耳朵裡,為了個女子,驚擾了衛掌司,得不償失。”
“實在愚蠢。”
“色令智昏啊,這女子倒也生的極美,勾的楊顯如此瘋魔。”
換做他們,私下打便打了,殺也殺得,左右一個不知禮數的女子,怎麼着都行,何必在此地就鬧大。
眼見氣氛越發僵持起來,楊縣那些一同來的好友,此刻皆不翼而飛,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解決這場鬧劇。
衆人屏息斂聲,偶爾的眼神碰撞,也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