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白沙壯勞力多，因着天氣不好，都賦閑在家，勞力便宜且充足，沒花多大功夫便修建好。

隻是着重修了衣料坊和園子一進門處。

不過這對于一直沒怎麼去過外縣的白沙百姓來說，也算是個極驚奇的所在了。

鑼鼓喧天，铿锵有力，将蒼老沉暮的白沙從麻木僵硬中拽起搖醒，白沙從未這麼熱鬧過，且不提從口口相傳中得知此處新建了個曦園，特意趕來的人。

便是消息阻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者，也被這震耳欲聾的唢呐聲給驚地邁出家門。

婦人懷裡抱着嬰孩，屁股後還跟着半大的孩童，嗦着手，瞪大了眼瞧熱鬧；男子護在婦人前頭開路，落在後頭的老人夠長了布滿皺皮的脖子，努力往前頭瞧。

因着缺乏人手，換上新衣服的于順和老木被拉出來，站在門口應付接待，于順為人外向開朗，倒是應對自如，圓滑世故，老木人如其名，渾身僵硬，臉色也不自然，闆得極為嚴肅，看着便不太好相處。

謝祛倒是好用，謝靈曜随口吩咐地，無論重不重要，他都能辦好，漂亮又好用，久而久之，謝靈曜倒是有些離不開他了。

又是因為人手發愁，可，再去奢侈的買奴隸，已經不在謝靈曜能力範圍内了。

她現在隻恨不得，天将一個大才，既免費，又好用。

既是看燈會，所以請帖上注明的時辰是晚上，不過，王縣令和林二以及幾家大宗族，倒是都派了人來送禮，且留人捧場。

面子功夫都是做的極足。

見老木應付的吃力，左右謝靈曜此刻也無事，她便讓謝祛代替老木，被解救脫身的老木，滿頭大汗，後背那一塊更是濕的徹底。

“多謝主子開恩！”

他的眼眸裡是實實在在的感激，恍若逃難，劫後餘生，看的謝靈曜發笑，“罷了，你往後便安心地做自己擅長之事吧。”

看他長舒一口氣，謝靈曜眸色淺淡，看着不遠處的人頭攢動，“聽說陶窯那地的黏土即将耗盡，可否已另尋他處？”

還沒徹底落回胸口的那一口氣又被重重提起，高大的個子在謝靈曜面前，垂着頭，矮着肩，渾身都透露着順從，卑微。

“還——還無”他開始結巴，面色漲得通紅，“我和老于翻遍附近山嶺，皆，皆未果。”

他似乎因此極其氣短，說話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甚至嘴巴蠕動，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怎的，謝靈曜忽而想起那日在陶窯裡，看見來風蹲在地上的身影，冥冥中，似乎極為奇妙的感觸，在提醒着她什麼。

那是她向來敏銳的第六感，在給自己預示。

“罷了，不怪你，現有的黏土還能用多久？”

“若是連日不斷地取，燒，至多，至多隻能用三天。”

看着老木頭低進胸口裡，謝靈曜擺擺手，“先下去吧，燒陶不要停，繼續。”

曦園隻開了布置妥當的前面的一進園，衣料坊内更是人多的站不下腳，大多是婦人。

擺出來的料子足，樣式多，花紋鮮豔，最上好的綢緞自然是放在挂在高處，讓人不輕易觸碰。

否則，大多婦人勞作辛苦，手生厚繭，指有倒刺，綢緞輕易就會挂絲。

福兒和财兒負責衣料坊，另外還招了兩個機靈的丫頭跑腿，大多婦人隻看不買，看見福兒和财兒衣裳嶄新，是她們從沒見過的華麗。

她們低頭看看自己沾滿魚腥味，髒的看不出顔色的粗布麻衣，自卑羞愧地竟連問價都不敢。

福兒察言觀色，自然察覺她們的窘況，看着幾個婦人極其愛不釋手，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料子捧回家時，她主動走上前，說出價格。

因着心理預期太高，當實際聽到價格時，她們大多松了口氣，竟然有種“便宜”的念頭。

“秋嬸，好看！你看這紅色多正，料子又軟滑光亮，多喜慶，拿去下聘，定叫人移不開眼！”

“新娘子肯定會喜歡的！咱們白沙還從未見新娘子穿這麼好的料子呢！秋嬸你家是獨一份啊！”

“就是，誰見了不說一聲你家好，你不是還有個小兒子嗎，到時候姑娘還不争着嫁進你家！”

一人一句，把秋嬸給哄的心花怒放，她摸着手裡頭的純色料子，看着水滑的紅，雖然連一絲紋樣也無，可以此作嫁衣，那在白沙可是極得臉的事！

“你買不買，不買就放下，我們還要看呢！”

一婦撇嘴催促，手已經朝料子上伸，秋嬸狠狠拍在她滿是傷痕厚繭的手上，沒好氣罵道，“老娘已經買了！要摸自個買去！”

說罷，扭過身子，朝櫃台去，咬咬牙，掏出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