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園第一次開張，收益慘淡，仿佛隻是賺了個名聲。

山腳下的陶窯，因着黏土将近枯竭，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土料，将難以為繼，更别提去外縣購買，不切實際。

出海去往潭縣的船隊并未回歸，釀醬坊裡也沒有如前些日子趕工那般，整日煙囪裡冒出白煙。

此刻的白沙縣猶如煙火燃盡的碎屑，糜爛在泥土裡，重歸晦暗寂靜中。

近些日子天氣并不好，海面更是浪潮洶湧，昏天黑地的浪花高高拍來，又重重落下！

那日李氏兄弟三人加錢冒險跑了一趟潭縣，如今也無消息傳來。

隔山隔海，消息傳遞過于不便，此次她特意托他們買幾籠馴好的信鴿。

似乎，走到今日，諸事陷入凝滞之中。

謝靈曜揉揉有些脹痛的腦袋，先去了一趟王縣令府上。

巧得很，今日縣令又不在府上。

她日常和王夫人拉拉家常話，聊聊料子首飾，即興給王夫人花了個新奇圖樣，哄得王夫人眉開眼笑。

又轉道去了老蔡頭家，天氣不好，并未出海，一大家子窩在屋子裡煮東西。

送了老蔡頭一罐椒油，緩解了他常年出海引氣的寒腿瘙癢，得了一家子的誠心敬意。

接着便回了家宅，曦園開張，官府，大宗族都送了禮，禮單由福兒整理好。

過目一遍，謝靈曜又按禮單，回了些人情。

大多是些裁好的新衣，各家都有女眷，也并非全年都要勞作。

白沙縣的大宗族，不至于供養不出不愁吃穿的夫人小姐。

如此按部就班了些許日子，才終于迎來了李氏三兄弟回歸。

三人果然有些真本事，在白沙幾乎所有人都不敢出海的惡劣天氣下。

不但出海了，還平安回來了。

“那個劉升真是好本事，琢磨出了好些新鮮的花樣，把送去的各種醬料做出了花，甚至還聯合了那些碼頭邊賣面食的小販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他們争搶着買！”

對此，謝靈曜并不意外，甚至略微深思，還可以把劉升的做了何事推的一清二楚。

不由一笑，當初确實沒看錯他，此人機靈，敢于嘗試，腦子也好使。

看樣子，釀醬坊得再次招工了。

最初招的人并不多，考慮到白沙仙樓也隻是剛剛成立，無論說的再豪情壯志，沒有實際成果，也不過空想一場。

如何敢大肆招工生産，醬料不必布料，不可堆積。

眼下白沙酒樓打着白沙特色醬料的招牌，走入正軌。不久後，行腳商人和商隊就會到達潭縣。

無論是從賣吃食的小販，還是從熱鬧的憑瀾街裡的酒樓，那些商人們都會知道白沙。

會知道白沙的醬料鮮美。

會被吸引好奇。

哪怕一百個商人，僅有一個願意來此，都是無本的買賣，便是不來，她也絲毫不虧。

釀醬坊照常運轉，白沙仙海樓照常開放。

日後海路若通暢，往來便利，他們照舊會來，隻是屆時，不好好宰割一番，如何對得起白沙的百姓呢？

要的信鴿李氏三兄弟果然買到了，白毛紅喙，機靈得很，讓福兒帶下去安置後，她又看向旁邊幾個大箱子。

“這裡頭是什麼？”

不等回答，謝靈曜徑直打開箱扣，撲面的臭氣熏人。

不過，謝靈曜卻瞪大了眼，開心撫掌，“劉升真是，解我眼前大急！第一貼心人也。”

謝祛唇角緊抿。

那箱子裡頭是滿滿當當，排列整齊的陶罐。

醬料被取幹淨，罐子運回來了，隻是尚未清洗，又悶了許久，有些熏人。

想到陶窯近況，劉升此舉果然是解了大急。

難怪她高興又誇贊。

“送回來了多少？”

李大撓頭，看向後頭船艙，“五大箱子呢！他說，若是不夠可由他來想法子在潭縣收，”

陶窯的事，劉升并不知曉，但是白沙的窮，劉升心裡有數。

不待謝靈曜再發表些别的什麼想法，或贊頌些誰誰的貼心。

謝祛在一旁提醒道，“時候不早，還得去泓縣呢。”

前些日子，李二提到加錢，就是為了湊足去泓縣黑市的人頭費，要去光明正大地搶回宗族的船。

泓縣的楊顯曾在潭縣送别衛掌司的宴會上，與自己起過龌龊。

又遭羞辱暈厥，怕是心裡恨不得除自己而後快。

與其等着遭難，不如先去探探虛實，借着逛黑市，看看能不能給楊顯找些麻煩才好。

謝靈曜對着阿娘他們交代一番，就帶着謝祛，随李氏兄弟上了海。

在荒涼的小島上過了一夜，又漂了大半天，才來到了泓縣。

同是海邊之城，泓縣雖比不得潭縣富裕繁華，城鎮緊鄰，布局嚴密，遊人如織，卻比白沙熱鬧太多。

幾人進了客棧，李氏三兄弟簡單化裝一番，要了兩間房，又換了身打扮，就下樓吃了些東西填肚子。

李二壓低嗓子，“晚間黑市開，還有幾個時辰，可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李大眉眼壓抑着興奮，李三仍舊面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