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兄弟商議一番進了黑市後如何作為,越說越興奮。
仿佛船已到手,連夜就可以開船跑路。
謝靈曜按着額頭,打斷他們,“你們說的很好,不許再說了。”
見他們還一臉迷茫懵懂地看着自己。
謝靈曜不得不耐心,詳細解釋道,“如你們所說,往常黑市的位置是在那深山老林之中,你們打着搶劫的主意,要搶走一艘大船。”
那是一艘船,不是一個可以揣在兜裡随身攜帶的物件。
“你們打算如何把船帶走?沒數十人拉船,憑借你們自己這雙手?”
謝靈曜搖頭冷笑,“怕是在半道上就被那聞訊而來的楊顯捉住,正好緝拿了你三人在逃要犯歸案!”
“讓他得以在鄰縣好好宣揚一番威名!”
此刻,抛開一切小心思不談,謝靈曜倒慶幸自己跟來了。
若不然,進了這泓縣,這三兄弟必死無疑。
李氏兩兄弟面面相觑,又想了想自己方才的法子。
李二有些不服氣地反駁,“便是在山裡又如何,這泓縣四面環海,由地上去海裡并不算遠,李三天生力大無窮,如何會發生你所說的事情!”
謝靈曜語氣平靜,直視着他們,“他力氣大,就該他一個人承受着風險,費力把船運回海上?”
“明明可以更周密的計劃,可以做的天衣無縫地取走大船,就非得劍走偏鋒,橫沖直撞?”
有些腦子,但不多。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大滿臉煩躁,本就如鳥窩的頭發被抓的一團亂,不知是灰塵還是皮屑在空中飛舞。
謝靈曜默默停筷。
“諸位,不如聽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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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顯治下的泓縣旁的不說,外出做些吃食叫賣的小攤,出來采買的仆僮,賣花的走卒,甚少有齊頭整臉的小娘子,即便是有,也是包裹了臉面,嚴嚴實實。
明明應充斥着熱鬧的叫賣聲的鬧市,人們卻壓低聲音交談,仿佛大聲一些會引來洪水猛獸。
甚至歌舞坊,門雖大開,卻連零碎的絲竹聲都沒傳出來。
察覺若有若無的些許視線,悄悄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時。
謝靈曜正伫立在一賣花的小攤前,欣賞着據說是泓縣獨有的美人菊。
花朵大如盤,花瓣細長密集,瓣尖是明麗的松花黃色,漸變至豔麗的大紅,花心是更深的血紅,嬌豔如美人臉。
攤販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利索地把謝靈曜挑出的幾支豔麗的花給紮成花束。
猶豫半晌還是小聲提醒道,“貴人還是早些歸家吧。”
謝靈曜心神一動,見婦人擡頭看了看昏暗天光。
臂間挽着的花籃裡卻還有大半不曾賣出去,皆是品相完好,嬌嫩鮮豔。
出聲叫住她,買下來她一竹筐花。
婦人嘴唇蠕動,皺着面皮,手裡攥着賣花得的銅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終是面露不忍,“貴人生的貌美,盡早歸家吧,這街上,不安全。”
似乎為了印證她的話,待她話音剛落,不遠處便響起軍靴齊齊踏地之聲,利器碰撞寒甲之聲猶如在耳邊。
“縣尉有令!抓住賊人!賞錢五貫!”
婦人再來不及多說些什麼,徑直從一條小道跑了。
輕車熟路,仿佛做了多次。
原本擺攤的小販也像被施了法術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跑不掉的周遭店鋪,大門也“砰”地被緊緊關上,震的檐下的紅籠搖擺。
不過幾息,鬧市仿佛變成了墓穴,寂靜荒涼。
“白沙雖窮苦,也無林立的店鋪,可人們白日敢于放聲高歌,夜裡敢出門串巷,泓縣雖富裕,人人神色驚慌,行事壓抑。”
回到客棧,謝靈曜将花籃中的美人菊取出,叫謝祛取了些水,灑了些鹽,養在瓶中。
“楊顯到底小氣,竟然不許人販賣花籽植株,否則這花色既多又豔麗,栽滿白沙,一年四季可花開不敗,或許能成海邊花城也說不定。”
一旦起了這個心思,謝靈曜心裡一動,提筆在自己厚厚的方冊上又記下一筆。
“白沙縣發展藍圖之縣榮縣貌”
方才提筆寫完最後一個字,裡側的小窗戶便被人推開,大風湧入,吹亂稿頁。
先翻進來的李二神情狼狽,衣衫破爛,李三背着李大輕松躍進。
三兄弟中屬他最是輕松,黑褲下那繃緊發力的大腿,肌肉膨脹,腿腰幾乎可以及得上窗高。
霎時,謝靈曜眼前一暗,謝祛身上清雅的木香撲鼻,手中的筆也被他取走。
“主子,墨迹污了紙頁。”
謝靈曜低頭,果然看見一滴墨團滲入昏黃薄紙,暈染開來。
淡定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紙不好,需改進。”
如今的紙質薄而透光,稍用力,墨迹就會濡濕紙面,浸透書桌。
不過,到底是紙不好,還是因旁的美色分了神,謝祛并不戳穿。
李大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個飽,李二平複氣息,眼神卻略複雜地看向一旁端坐的女子。
“這樣鬧一波,黑市那邊真的會依你所說的那般改了交易地點,往海邊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