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禁止良民私罰樹木,輕者流放,重者死,正經坊市裡允許買賣的柴火價貴,且限量。
此處的柴火價格倒是比起官賣的要便宜些許,卻不得随意撿挑稱量,隻能整擔買下。
即便如此,依舊生意極好,不少人圍着。
還有些各色珍珠做成的首飾,或是些動物皮毛——
基于道教和佛教文化的影響,大虞朝當今聖王頒布了禁屠令和放生贖令等法令,冬春禁止盜獵。
這樣新鮮的動物皮毛顯然不該在冬季出現。
其中甚至有張花紋完整豔麗的虎皮,感受主子意動,謝祛上前詢價。
袖籠中一番拉扯,謝祛回到謝靈曜身邊,低聲說道,“120兩銀子。”
農家裡供着讀書人讀書,考學,極其艱難,家裡大半進項靠的是周氏制醬,養蠶的手藝,還要兼顧家裡的漿洗,飯食,哪怕有分工,大頭還是落在了周氏身上。
做得多,吃得少,時常碰冷水,周氏體寒畏冷,哪怕如今白沙縣在冬日裡也天暖如春,少不得為了以後考慮。
謝靈曜還是買下了。
越往裡走,就越發冷清,外市上不流通的迷藥,毒藥以及其他奇效的藥物幾乎都在黑市最裡頭售賣。
要價貴,謝靈曜忍痛将近花了一個銀錠才買下些許,當即就貼身收好。
往後便是再看到心儀的物件,謝靈曜也收好錢袋子,忍痛往前走。
離約定的時辰也快到了,雖不知他二人具體要花什麼法子,又要如何操作。
但船如今就停靠在海邊,隻要他們能溜上船去,馳入大海,就像一尾入水魚,再難抓住。
這可不行。
謝靈曜這麼多嘴一遭,讓他們行動更便利,可不是發善心做好事,來幫他們的。
想來,縣廨那邊應該也該有動靜了吧。
自從得知他們手中有船,若是能順利把黑市那一艘船搶走,他們手中的船隻,便有兩艘。
莫看數量少,便是白沙縣如今的大宗族裡,也極少有兩艘漁船。
更何況,他們三人水性極好,是海上難得一見的好手,那李三更是天生的力氣過人,孔武有力,比她為了保家護宅買下的柔藍奴還要健碩。
若是為己所用,加以培養,雖不知比起正規訓練的軍士如何,最次也可護衛她的安全。
“籲!”
一聲尖利哨響,刺破黑市壓抑的寂靜,像水入油鍋,小販,買客,打手,都不可避免的慌亂起來。
霎時間,人仰馬翻,皆作鳥獸散,順着石林的縫隙,像個老鼠一樣鑽了進去。
緊接着又是兩聲哨響。
三聲哨,趕快逃!
謝靈曜憶起李二說過,三聲哨響,是官兵來襲,不同于裝模作樣地做戲一番。
第一聲哨,是縣廨給黑市通風報信,意為盡快撤離,其餘兩聲哨,便是解釋縣廨來意,為抓捕逃竄要犯。
若到時還未逃走,便算作倒黴,一并抓捕。
守市人也慌亂起來,連同那些打手一起彙和,就要往一個地方逃去,卻猝不及防,白煙迎面撒來,身子趔趄,眼睛也被刺的發疼。
捂眼的同時,便腿一軟,被點中穴脈一樣,酸軟無力,倒的亂七八糟。
不遠處已然能看見晃動火光,軍靴踩地的铿锵之聲顫動大地,謝靈曜飛快地把他們搜了一遍身,抱着沉重的幾個包袱也趕緊鑽入石林縫隙之中。
心跳如雷,不顧後面的呵斥呼喊,謝靈曜用盡了渾身力氣,往東南海邊跑,沙灘濕軟,并不好使力。
她一腳深,一腳淺,踩出一個個小水窪,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非休沐期間,縣丞不得随意離開任地,除非有上峰或州牧親章調令,或是提前請示協調。
否則,無故離開任地,憑官身前往他人治下,一旦被發現,皆被視作失職之罪。
自己若是落到楊顯手裡,輕則被他依法處置,重則——
一路以來,看泓縣風貌,便可知楊顯素日裡是如何治下,更别提自己曾在周遭縣令面前,讓他難堪受辱。
落到他手裡,必會遭辱。
“咻!”
“站住!”
冷箭拖曳着寒光,破空而來,直直釘入沙灘,箭尾翎羽顫動,發出嗡鳴。
破空的利光割破鬥笠垂下的黑紗!
那一箭竟是沖着自己要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