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從雲層中穿出,地面映出似濃墨勾勒的樹影,高高低低的樹冠再次鍍上一層冷寂的月光。
唐令如和藍知珩就着原地調息休整,唐令如神識探入儲物空間細數自己剩下的符紙、陣盤,臨出發前她和李夢瑤去天阙城傾囊采購了一番——當然傾的是周煥的囊,原以為來鬼嘯林一趟這些彈藥應是充足,沒想到才過了幾個時辰就消耗過半了,這可不是長久之計。
唉,她輕歎一聲,藍知珩不免側目看她,這人真是變化多端,剛剛還笑意十足的這會子又長籲短歎些什麼。
“走吧,再去别處探探。”唐令如站起身來拍了拍裙裾的灰塵,藍知珩見她已恢複好便嗯了一聲,與她并肩而行。此人雖然滿嘴瞎話,但術法施展上似乎真有阻滞,反正也隻是提前探路,便一道相伴而行了,不論如何一個月後的大比之日自己定會全力戰勝她。
兩人再次走過那百丈高的虬龍木時,忽覺有些不對勁,這些樹木的姿态怎麼好像變了?
“剛剛過來的時候你見了這鬼面蛛絲嗎?”唐令如指着頭上方枝丫處垂落的蛛絲問道。
修仙之人洞察能力極強,藍知珩星眸一掃果斷道:“不曾見過,這裡有古怪。”他五指一伸掌中亮出飛劍,劍身光華四溢,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唐令如細細打量那巨大的虬龍木,密林以它為中心圈開了很大一塊空地,樹皮上的溝壑似乎流動了起來,幽藍的紋路像在高空中俯視山川間的河流那般奔騰湧動。
幾步之外突然翻湧起濃霧般的瘴氣,無數片樹葉的葉脈上也泛起劇毒的靛青色。在那些詭異的色澤和暗湧下,分明有鱗片摩擦的窸窣聲,混着獸類啃食骨頭的脆響,在漸濃的霧氣中顯得愈發駭人。
樹幹上忽然青芒暴漲,唐令如和藍知珩同時縱身躍起,身後立時傳來利齒咬空的悶響,落腳處的樹根突然蠕動,樹皮上裂開一對猩紅的豎瞳,原來這巨大的虬龍木本就是活着的噬人惡龍。
它的身軀纏繞着樹幹,龍首藏于樹冠,那樹皮上流淌着藍色靈紋的溝壑赫然是它的鱗片,而這片蠢蠢欲動的密林也蟄伏着與黑夜顔色無異的巨蟒,難怪之前那陰陽宗的修士用起巨蟒骨骸跟不要錢似的。
藍知珩立即給自己加了一層避毒結界,與此同時唐令如也服下了一枚避毒丸,見藍知珩禦劍飛來她心領神會地抓住他伸過來的手,縱身跳上劍身。樹上枝杈化作無數魔爪似密密麻麻的長蛇,不斷朝他們猙獰着咬來。
劍光、符光與黑暗中瘋魔狂舞的魔爪纏鬥在一起,一時間打成一團亂麻,藍知珩同時驅使十三把飛劍攻擊那些四處襲來的魔爪,唐令如一手捏着靈力符護持着兩人的護身結界。
一手精準地朝大地五個方向打下五行靈力珠,手指快速結印,須臾木、火、土、金、水五行靈力直沖雲霄,五色的光柱不多時竟扭曲盤旋起來,五行靈力加陰陽逆轉陣形成了一個頗有規模的五行逆轉結界,一直朝着兩人進攻的魔爪和巨蟒突然間變得沒有章法、動作遲鈍。唐令如和藍知珩看準時機禦劍從空隙中飛出。
“快,朝東北方向,我們去封魔洞暫避。”唐令如搜尋着記憶裡地圖的位置,迅速找到了附近一處隐藏地點。
藍知珩不假思索地将劍柄調轉至東北方向,風馳電掣般飛去。五行逆轉結界中那些魔爪與巨蟒并未僵持多久,它們如逆流的墨水一般迅速收攏,那盤着巨木的惡龍身形壯大數倍,抖擻着咆哮着不費吹灰之力震碎了那搖搖欲墜的結界,朝着兩人的方向騰空追去。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每逢這個時刻鬼嘯林沉睡的惡龍身軀便會借陰冥盛極的力量蘇醒,本次青空大會便是将鬼嘯林作為精英弟子試煉的地點,長老仙尊們将各個門派的精英弟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誘入鬼嘯林,而惡龍蘇醒的這一戰便是正式考核的開始。
今年比試規則與往年大相徑庭,鹭香山作為仙盟首領公布本屆考核内容時各派長老們都議論紛紛,神劍宗、九陽山等戰力強悍的門派的質疑尤為激烈。
臨淵長老一襲白衣好似霜雪裹身,他面色冷峻地站在殿前看着衆人唇槍舌戰,力排衆議道:“既然各派小輩精英都想在青空大會挑戰本君座下弟子,若按往屆單獨比試或是小組賽都不免有人留有遺憾,因此隻好出此下策,不知各位還有什麼高見?”
這番話一出衆人都沉默了下來,畢竟這麼多人同時要挑戰人家還要求一個一個的車輪戰又或者組隊群毆都太過欺負人了,計分制确實是當下最合适的解決辦法。
廣鶴仙尊坐在周煥左側下首,他目不斜視地看着千山渡影燈傳來的影像,心中思忖着,這臨淵長老小徒弟雖耗用不少天材地寶,但運用陣法之靈活多變着實出神入化,隻是她說的那古怪功法聞所未聞,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本以為鹭香山有心偏袒自家弟子,但見這孩子幾次危急關頭也沒讨到什麼好處,他不禁疑心自己之前小人之心了,便有心轉圜:“臨淵長老好福氣,我九陽山作為陣法符箓大派竟無一名弟子有你徒兒這般天資。”
周煥記得他此前在大殿上叫喚得最響,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仙尊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