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滾動着雷雲的拱門轟然出現在夜間廣闊無人的街心空地上,唐令如與周煥一前一後走了出來,空間之門關閉,唐令如立時跪地吐了一口血。
周煥朝她心口處打下一道禁制,随即俯身将她抱起,向前方走去。
“去哪兒?”唐令如問道。
“找一處清淨之地,你心脈被妖氣侵蝕難以修複,我幫你淨化那縷妖氣。”周煥本想帶她回鹭香山療傷,但她這受傷的位置頗為關鍵,空間術法移動距離太長恐怕她身體承受不住,隻好就近來了鹿鳴鎮,他冷着臉放出神識,找到不遠處一家仍在亮着燈籠攬客的客棧。
“客官,天色已晚,可要在本店住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一模一樣的話,唐令如睜眼看了看,正是剛到鹿鳴鎮見到的那個店小二,藍輕羽似乎喚他胡二。
“哎呀,原是兩位客官……”胡二眨了眨眼,看了看如孤月淩霜一般的英俊男子,又看了看他懷中那仿佛曾經見過的少女,不知該開口寒暄“姑娘你找到人啦?”還是直接問“你們要幾間房?”
“一間上房。”周煥看也未看來人,輕飄飄走過,一錠金子憑空出現般落入胡二手中。
胡二立馬回過神:“好好好好嘞,天字一号房,在二樓右廊第一間,小的給您帶路。”
房門打開,胡二恭敬地請兩人進入房中,習慣性地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等客人吩咐,等待期間不免擡眼瞄了瞄那男子懷中的少女。
唐令如心脈被妖氣所侵,此時方深絕痛楚非常,似有萬千蟻蟲噬咬心腑,但她腦中仍有印象此時身在鹿鳴鎮常平街那家祥雲客棧,便緊閉牙關忍着痛意,面上卻沁出煙霞熏過的醉紅,額間因濕潤的薄汗泛起細膩的光。
胡二看得胸口越跳越快,那白衣男子側目一睨,一陣勁風将他襲出一丈之外,房門重重關閉,霜刃裁冰似的話音似寒風刮過耳尖。
“無事莫要打擾。”
趕走胡二,周煥手指快速結印,在房間布了一道結界。唐令如法力尚未恢複,端坐在床上忍着痛調息,豆大的汗滑到眼睫中,複又沿着臉頰滑落下來,凝在了小巧的下巴。
周煥不知何時已坐到跟前,他施法将那阻止妖氣攻心的禁制解開,又将指尖法力凝成一縷極細的遊絲,鑽入唐令如傷口處,唐令如立時覺得疼痛愈甚。
“忍着點。”聽到唐令如的抽氣聲,周煥低聲道。
神識牽引着那縷金色法力在經絡中尋覓妖氣,甫一觸碰到那黑色氣息便伸長數倍盤旋而上将那妖氣牢牢縛住,周煥手指一動,将那縷黑色妖氣抽出,半空中黑色煙氣在金色法力的纏繞下掙紮着蠕動着,周煥手掌虛空一抓,那妖氣便消散殆盡。
唐令如面色漸漸平緩下來,修複功法徐徐運轉,心脈的傷口沒有妖氣的搗亂也開始快速恢複。待唐令如再睜開眼,感受體内的法力充盈和經脈順暢,居然已經大好了。
“我歇了多少天?”唐令如張口問道。
“三日。”周煥放下手中茶盞,側過頭看了她一眼,“你都恢複好了。”是一句陳述句。
唐令如跳下床又跑又蹦,展顔笑道:“無事了。”那笑容輕快爽朗,像孩子一般無邪,周煥移開了眼,垂眸看着桌上灼灼燃燒的燈盞,就聽唐令如又問起了倒下之前的那個問題。
“周溪與夜無影應當死了吧?”她親手擊碎了他的心髒和内丹,此事不應有失。
“這件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難得有些遲疑地頓了頓,“那周溪和夜無影多半并未死透。”他回來的路上便已經有所察覺了,他此前并不清楚唐令如靠那青鸾玉簪能恢複幾成功力,但黎安城裡那一戰看起來與之前差距甚大——夜無影是妖族大祭司,不應該隻有那般實力如此輕易就被擊潰,對方多半還留有後手。隻是他并不想主動提及,但她有此一問,自己便也隻能如實道出。
“怎會如此?”唐令如臉上表情晴轉多雲,說變就變,“趁他現在重傷,我殺回去給他補一刀,我倒要看看他有幾條命!”她口中罵罵咧咧的,人已經走到門口。
“慢着。”周煥低喝一聲,唐令如四肢被無形之力縛住,半分動彈不得。
“周煥,你放開我!”唐令如掙紮着,不由得提高了聲量。
周煥将手中茶盞重重在桌上一放,寒風卷着冰霰般的嗓音刮過她耳畔:“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惹事,等神女準你單獨行動的時候再去送死不遲。”
唐令如法力不能與周煥抗衡,聞言氣得雙目泛紅:“……你明明也恨他恨得要死,否則你何必借查珍寶閣一事告訴我寄生妖的要害在哪裡,你本就不是多管閑事之人,現在假惺惺地攔着我做什麼?”
周煥冷笑了一聲:“我透露寄生妖的信息給你隻是順便成人之美,你實力不濟錯失良機又與我何幹?我的目标從來就是九霄聚魂塔,前塵舊恨早已是過眼雲煙,自進入聞仙台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在意了。”
唐令如聽到聞仙台三字突然靜默了下來,她當然沒有忘記自己蟄伏百年是為了什麼,以夜無影的真正實力自己當下恐怕真不是他的對手,這周煥看起來是要一心升仙的,自己原本也不曾指望他,想要報此大仇看來還需得提高青鸾玉簪的法力運轉效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