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煥元神從唐令如識海中撤出的時候,身體已不受控制吸納了大量周邊的靈氣。他已跨入上乘境界多年,體内靈氣向來充裕,從來不帶丹藥在身,此時此刻方覺有些悔意。
待元神歸位,丹田已經有了些微補充,他立即強行停止了吸納靈氣,平靜下來打坐調息。
他曾日日與屍山血海為伴,護了夏國邊境十數年安甯,本以為被至親之人誣陷叛族之罪已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了,哪知逃亡後的歲月才是真正的至暗時期——無人知他曾經妖詛纏身、日夜血戰,除了那個傳授他牽魂術的堕仙琦玉。
因着過去的經曆他定性極強,便是這詭異的靈氣入了體也不影響他分毫。
可此時不知為何,骨縫中總泛起又麻又癢的躁動之意,剛剛唐令如靈氣探将上來,他幾乎忍不住脊骨生出的熱意,想要拂開她的接近,但更想要捉住她的手,将她揪入懷中……
他猛地睜開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在想些什麼,一粒蘊藏着清甯之氣的丹藥塞入他口中,帶着涼意的手指從他唇畔撫過。
“最後一顆蘊靈丹了,雖然眼下對你而言隻能算作杯水車薪,但也聊勝于無吧。”唐令如滿臉感激夾雜着些微歉意。
“看不出來你這麼夠意思,一口氣渡了這麼多靈氣給我,日後你若有需要我一定任你索取絕無二話。”她豪氣凜然地說道,一對清澈的杏目大睜着,仿佛那“任你索取”之物是她最不屑一顧的身外錢财。
周煥看着她一汪清露似的眸子,再聽她自以為是說的那些話,心裡更加煩躁了。
“小孩子家家,不懂别亂說。”他全身冒着冷氣撂下一句話便擡步走了出去。
“……我沒亂說啊,就是我把你靈氣吸幹了呀。”唐令如對着虛空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變得兇巴巴起來,明明他的靈氣那樣溫柔和煦,本人卻這樣又冷又硬。
兩人一前一後隔着三米遠的距離回到了妖池所在的地點,水月螟已經被都天神火焚燒殆盡,妖池也被破壞徹底了。
按道理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孟奇安不可能不知道,本來兩人預計妖池被毀之後孟奇安必然會現身,正好接下來就殺了他,但此刻兩人放出神識搜尋了整個神廟也沒有發現孟奇安的蹤迹。
“我就知道,孟奇安這個滿腦子情愛的老東西果然是個靠不住的!”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女聲從暗處傳來,周煥和阿如循聲望去,見說話之人正是剛入村是時見過的“村長”雲姑。
此時的雲姑和前幾日見到的人氣質大為不同,同樣尋常的一張村婦臉,此時一臉蠻橫的殺氣,恨不能将眼前兩人碎屍萬段的模樣。
唐令如聞言心中一動,看她氣得發瘋的模樣,孟奇安難道被青蘅絆住了?
隻見那雲姑身上猛地一震,立時長發紛飛、紅瞳豎起,她雙手用力張開,十指屈起朝虛空撕開裂縫,數十隻巨大的鼍妖從空間裂縫中如潮水一般爬出,赫然和唐令如在剛傳送到霓霞村附近的那個山洞中見到的那隻巨鼍一個樣。
數十隻巨鼍迅速移動身形朝唐令如和周煥咆哮着奔來,掌心銀羽旋轉起來。
“風影縛靈陣,起!”罡風形成的龍卷從八面席卷而來,一陣排山倒海的風勢過後,巨鼍在空中翻滾,被掀翻在了十丈之外,青石闆砌的地闆和石壁露出突兀的岩層,空中飛揚起粉碎殆盡的塵屑。
境界上升之後,青鸾玉簪的轉靈陣雖隻可發揮六成功力,卻已勉強達到她曾經的水平,唐令如霎時來了動力,側頭對周煥說道:“周煥,你先歇一歇,這些小喽啰都交給我了!”
周煥負手站在一旁如鶴立蒼松,淡淡地抛出了四個字:“速戰速決。”
“雲姑”幾乎氣得頭發倒豎,她雙瞳閃着赤紅的光,張口高喊:“誤入此地的仙門高手如過江之鲫,今天你們一個也别想跑,我要把你們制成妖傀!”
地面轟轟作響,是那些鼍妖卯足了勁又朝他們飛奔而來,與此同時空中凝出帶着血腥氣的寒霧,四面的岩石碰到那寒霧竟咔嚓咔嚓發出了脆裂的聲音。
“寂風”瞬間化為萬道流光,在空中如流星般飛竄,殘影織成銀色劍網,将那氤氲的寒霧絞得粉碎。鼍妖們吐出的寒霧被破卻毫不退卻,依舊張着滿是獠牙的大口前仆後繼地朝她咬來。
“寂風鎖!”劍網凝成實質,漫天翎羽化作密不透風的囚籠,倒映在鼍妖們鮮紅的瞳孔裡。法力洶湧的囚籠氣勢洶洶地朝中心收緊,兇悍的鼍妖們那渾身堅不可摧的鱗甲竟被無孔不入的翎羽劍氣刺入鱗甲縫隙,四下裡霎時響起妖獸貫穿天靈蓋的嘶吼聲。
吼叫聲響徹四壁,整個密室幾欲崩塌,若不是某種神力維系着這座建築,此時此地必然早已是碎石一堆了。
剩餘的鼍妖群背甲上亮起妖紋,幽藍冰錐如山嶽一般從一座座背上凝結而成,它們不要命似的用冰錐進攻。
“寂風”搖身一變化作銀色長劍瞬間閃現在唐令如手中,她淩空踏出星宿移位步,雷光順着劍鋒遊走成蜿蜒龍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