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陡然亮起星罡大陣的金色光芒，雷光與“寂風”的劍氣在陣芒中瘋狂旋轉，形成吞噬萬物的靈氣漩渦，鼍妖們的背甲在陣法中被片片剝落，露出來的血肉被劍氣一寸寸淩遲。

緊緊數十息，巨鼍群已被消滅殆盡，“雲姑”吐出一大口暗紅色妖血，她面如金紙，分身耗盡，赤紅的瞳仁中盡是不可置信。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她嘶啞着嗓子問道，話音剛落又吐出一口血。

“好笑不好笑，你們妖族真是愛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那個大祭司夜無影被打了個狗吃屎也是這個樣子。”素衣少女在半空中叉着腰，一臉神氣活現，哪裡還有幾日前村口那般弱柳扶風的模樣。

“……夜大人他閉關百年……你絕無可能與他交手！”“雲姑”驚慌失措地喝道。

唐令如毫不留情地譏諷道：“閉關百年？他被個凡人搞得不人不鬼，想來是無顔面對江東父老想出來的托詞，你們這些蠢貨居然還信了！”

“雲姑”閉了閉眼，突然發狂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本姑奶奶就告訴你，我是要取你妖命之人——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恭喜你又能多活幾息了！”唐令如話音剛落便伸手朝她眉心注入一股法力，“搜魂訣”在指尖亮起。

“雲姑”眼角的細紋顫動着，眼神已有渙散之相，眉間越來越深的懸針紋卻在拼死抵抗着，她口中溢出鮮血，是咬破舌尖流下的顔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低聲嘶啞的笑聲突然變得高亢刺耳起來，她臉上浮現出紅色凸起的妖紋，“你們……莫要高興太早！”

一股刺涼之感攀上後頸，唐令如胸口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危機感，眼中如鮮血般紅色血霧暴起。

她正待召出護身結界，一雙有力的手臂将她攬入懷中，她的四周浸滿雪松氣息，眼前亮起一片霜色殘影，再睜開眼她已置身霓霞村郊外，看得不遠處一團氣勢磅礴的紅雲快速騰空而去。

“她臨死前爆了妖丹。”頭頂傳來周煥清泉擊玉般的聲音，腰側被一隻有力的大掌箍着，後腦也被輕柔地扶着，這是一個極盡保護的姿态。

唐令如擡起頭望去，正好撞上周煥垂眸看來的目光，她有些心顫地抖動了兩下眼睫，不着痕迹地移開了視線。

這人怎麼生成這樣？真是漂亮得不可逼視。她心中暗道，一定是承了他的大恩才看他格外順眼的，出去後一定要還給他！

她很快将注意力轉了回來，咬着唇喃喃道：“可惜了，沒問到那些送出去的傀儡的身份。”

*****

霓霞村郊外的山颠之上，身着白衣的兩人并肩坐在草地，看着天際的一輪紅日破雲而出，遠處神廟的方向，一朵紅雲蒸騰而上，又迅速散去。

孟奇安俊朗的臉龐變得透明無比，紅霞伴着金芒映照在他臉上，仿若醉酒的新郎，雪白衣裳染成酡顔新裝，竟令人生出這是一個喜氣洋洋的日子的懷疑。

“神廟竟被雲姑毀了……你的神力……”孟奇安面露不安。

青蘅目不斜視地看着日出的遠方：“我本就日漸式微，你不必理會。”

“青蘅你還在等什麼呢？再這樣下去你神力就要耗盡了。”

“我隻是一縷神識而已，這些神力耗盡就耗盡了吧。”

“你想與我同歸于盡？”孟奇安突然笑出了聲，眼中盛着一絲混合了滿足和悲傷的痛意，唇邊陡然泛出一抹殷紅，“……但我不願。”他咬着牙關不讓那血迹溢出，費力地發出了幾個微弱的音。

青蘅面色一緊，轉眸看向他：“……你做了什麼？”

“我說了……我可以無憾赴死了，便是你隻餘一縷神識，我也不忍心看着消失，不如……你送送我吧……”他口鼻中湧出大量鮮血，垂頭倒在她的懷中，霜雪色的衣襟上殷血簌簌如落朱砂，比天上那輪紅日還要刺目。

青蘅閉了閉眼，眼簾打着顫，她攬着他，緩緩歎道：“你這又是何必……”回答她的隻有落入山谷中那滿目瑰麗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