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道菜,爆炒河蚌來咯。”沈春宜端着菜快步走到桌前,放到桌上最後一個空位處,一面坐下一面招呼其他人,“菜齊了,我們動筷吧。”又客氣道,“也沒什麼菜,你們将就着吃。”
柳枝兒爽利地道:“這話就客氣過了啊,要是沒什麼菜,那我看到的是什麼?難不成是我饞得頭暈眼花了?”
她扭頭笑吟吟地看着周玉娘:“玉娘,你眼花了沒有?”
周玉娘溫溫柔柔地笑了,輕聲道:“有,看到好豐盛的一大桌菜。”
“哎喲,看來我倆都被饞得頭昏眼花了,你們呢?你們兩個有沒有?”柳枝兒轉頭看向李二郎和陳三郎。
陳三郎讷讷應是。
李二郎半真半假地道:“豈止頭暈眼花,我簡直饞得眼睛都發綠了。”
妙妙小臉一臉疑惑,左看看,右看看,仰臉擔心地看着柳枝兒:“枝兒姨姨,你是病了嗎?”
衆人捧腹大笑。
柳枝兒一面笑,一面道:“不是……哈哈哈……我沒病,我隻是饞了。”
妙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她小小的腦瓜還聽不懂大人們的玩笑。
“妙妙想吃什麼,我給你夾。”沈春宜拿起筷子。
妙妙眼睛噌地亮了,脆生生地道:“金饅頭。”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一碟子炸得金黃,瞧着就酥香誘人的小饅頭上,眼神渴望。
沈春宜給她夾了一個炸饅頭,又夾了兩隻河蝦,一筷子炒河蚌、醬肘子、些許雞蛋,魚片有刺就沒給她夾。
妙妙開心得眼睛彎彎,夾着金饅頭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噴香。
沈春蕙招呼其他人下筷。
柳枝兒不拘小節,嘴上說不客氣,行動也一點也不扭捏,伸筷就夾了一大塊她盯了許久的醬肘子,吃得頭也不擡。
其他人紛紛動筷,一時間衆人隻盡情地大快朵頤,顧不上說一句話。
桌上的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眨眼間,其它的菜空了,醬肘子也隻剩下一塊骨頭了,下一瞬,兩雙筷子不約而同地夾上了那根骨頭。
李二郎擡頭見是柳枝兒,猶豫了須臾,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筷子。
“多謝了啊。”柳枝兒道了一句謝,眉開眼笑地把骨頭夾回碗裡,筷子夾骨頭不方便,便兩手抓着骨頭,心滿意足地吮着骨頭上的醬汁,吸溜骨頭裡的骨髓,吃得那個香。
李二郎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她那裡飄,短短時間,口水都咽了好幾回了。
他生怕自己做出更失禮的舉動來,連忙端起酒杯朝旁邊的陳三郎道:“三郎,我敬你一杯。”
陳三郎愣了一下,半晌才端起酒杯。
碰了杯,李二郎仰頭一口喝下,陶醉地砸吧砸吧嘴:“入口醇香,後有回甘,回味無窮,好酒好酒!”
轉頭見陳三郎隻碰了碰杯子就把酒擱下了,不由得問道: “三郎可是不喜歡喝酒?”
陳三郎瞧了柳枝兒一眼,“嗯”了一聲。
李二郎又倒了一杯酒,十分珍惜地抿了一小口,沉吟道:“不喜歡也好,酒喝着雖好,卻實在不是個好東西,俗話說小酌怡情,大喝傷身,傷身還是輕的,嚴重的連小命都丢了。”
他連連歎息。
沈春蕙放下筷子,問道:“此話怎說?”
“燕河你們知道吧。”李二郎放下酒杯,“那你們知不知道每年有不少醉漢淹死于燕河之中?”
沈春蕙和沈春宜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
李二郎:“你們初來乍到,不知道也正常。燕河河道寬廣,支流密布燕京,河上橋梁衆多,數不勝數,據官府統計,每年都有數十乃至上百人因各種緣由淹死于河中。”
他比了個八字,“其中,因醉酒失足而溺亡的人占了八成。”
沈春蕙疑惑道:“每年都淹死這麼多人,官府不管嗎?”
“管啊,怎麼不管?可是管不住啊。”柳枝兒啃完了骨頭,拿帕子胡亂地擦着手,“為了這件事,官府還專門成立了巡河司,派了人夜裡在河岸巡邏。一開始,淹死的人數的确有所下降,後來就又多了,不過還是比之前好很多的。我記得巡河司成立之前,最多的一年将有近兩百人,現在大概一百左右。”
擦好手,她把帕子往桌上一扔,深惡痛覺地下結論:“酒就是個禍害,多少人家因它而家破人亡,有什麼好喝的。”
說完她斜了一眼陳三郎,陳三郎憨憨地笑了笑。
李二郎輕咳了一聲。